五十名官兵沖鋒向前,紛紛砍殺從營中跑出的賊寇們,“啊—— ”
須臾之間,二十名賊寇已一命嗚呼,隻剩最後一個活口跪地求饒,“兵爺,我投降!我投降!”
阿花長刀一橫,亘于他脖頸前,“去,告訴你的弟兄們、當家們,你們的糧倉沒了,再不投降,等着活活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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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燃起熊熊火光,表明橋璨已經得手,陸議率軍朝大寨前進。
馬蹄聲聲向前,驚起林間百獸。
行軍至大寨門前,他朝塢壁上的十幾名守衛喊道,“糧倉已毀,爾等速速投降!卯時前,凡歸附者,縣裡可借糧三石,再按戶授田,人少者十畝,人多者三十畝。”
接連驚醒的賊寇們,已處于人心渙散之境。
此刻得到陸議保證,一不怕食不果腹,二不怕官府勢力,紛紛起了投降之心。
正趕來塢壁防守的潘臨,“别被這狗官!官府何曾這般好心?爾等,要麼祖上是山越,要麼是青徐難民,還不知這幫人嘴臉?若開營投降,隻有死路一條!”
“你們既從青徐逃難而來,便是相信江東乃是太平之地。凡黃巾起義,亂世以來,江東境内,何曾有過屠殺百姓之事?我主孫權,開阡陌,善民衆,凡歸附者,皆是赤誠以待。請相信,無論山越民衆,還是交州人士,亦是我江東子民,我等皆會真誠相待。汝等落草倭寇,乃是世道所逼,乃是父母官失職,我今日是來接你們回城,又怎會再行殲滅?想必,你們下山劫掠事時,定聽說過賀縣令美名。其人,施仁政,寬民衆,何曾有過失信之舉?”
賊寇一一松動,有人高聲呼喊,“賀縣令是個好官!定會善待我們。”
“放屁!此人刁滑至極,會稽山陵衆多,何來可耕之地?”,潘臨怒目圓睜,一刀砍死那呼喊之賊,鮮血噴灑在衆人臉上,“再有投降者,就是這個下場!”
“你找不到,不代表本将找不到!本将吳郡陸伯言,曾任海昌屯田都尉,任上物阜民豐,倉廪殷實。諸位,請相信本将與賀縣令,定會給你們一個安身之所。”
海昌令?陸神君?
正爬上塢壁的山陰二當家陳阿,本是徐州流民,曾流亡江東各地,算是有些見識,聽說過陸議美名,此刻也動了投降之心,當即使眼色,六名手下圍住大當家潘臨,“敢問來人,可是陸海昌?陸神君?”
陸議遙相施禮,有浩然正氣,更有悲憫之心,“正是在下,請這位兄台,顧念諸位兄弟性命,開門投降。否則,若等大軍到來,恕難相救。”
潘臨已跟六人打了起來。
他自是勇猛,但無奈雙拳難敵六人,隻得趁機沖出包圍圈,殺向二當家陳阿,“叛徒!老子殺了你!躲?你躲得了老子這一刀,躲得了下一刀嗎?!”
正在這時,不知何處來的大火點燃營寨,熊熊大火焚燒着十三處大營,使得本就害怕的賊寇們更是沒了作戰心思,四處奔逃,一路狂呼,“火啊……着火了!弟兄們,快跑啊!”
陳阿再次閃身,放聲大笑,“潘臨,十三處營寨皆遭襲擊,你還不投降?”
阿花快馬疾奔,奔至陸議身前,“伯言,這火,漂亮不?”
陸議又是後怕,又是歡喜:調她看糧,乃是那裡安全,但她仍是這般胡鬧,不顧自身安全,雖說辦得極為漂亮,但——
她側着頭,又問了一遍,眼眸比火光還要明亮,“伯言,這火,漂亮不?”
哎……好吧,她既安然無恙,又何必深究?!他回眸,望着她,目光炯炯,神智呆愣,一時竟不知是她漂亮,還是那漫天大火漂亮——“漂亮。”
她得意洋洋,仰頭,看着打作一團的賊寇,指着潘賊道,“糧倉已毀,營寨已焚,山下據點已拔!潘賊,還不束手就擒?!”
“想老子投降?下輩子吧!”,潘賊氣勢淩厲,揮手一刀,又砍傷兩名小賊,怒喝道,“老子縱橫會稽時,他孫仲謀還在靈堂哭喪呢!”
阿花眼神一冷,取下背後羽林弓,插入三支箭,誓要其當場殒命。
陸議大驚,“莫傷其性命!”
她食指一歪,長箭離弦,嗖得一下,飛向五十步之外的塢壁上。
潘臨瞳孔大驚,橫刀身前,擋過兩枚箭羽,第三隻箭羽再度襲來,已是避無可避,幸而箭頭隻是從耳邊擦過,刺向潘字大旗旗杆。
旌旗瞬間落地,賊寇氣勢再無,幾十名小賊齊齊奔向大門,欲開門投降。
劫後餘生的潘賊,踹飛擋路之人,狂奔下塢壁,翻身上馬,高喊,“陸伯言,我在上虞等你!”
阿花左手扯緊缰繩,右手高揚馬鞭,雙腿一夾,夾緊馬肚,“我去抓他!”
陸議抓住她手腕,厲聲阻止,“窮寇莫追!橋侍衛,出戰前,你說過什麼?我說了,不許追!你已然違抗一次軍令,還要再違抗第二次?!本将說的話,你就這般不放在心裡?!”
阿花無奈,放松雙腿,放下馬鞭,低聲道,“…他跑了…”
陸議松開手掌,凝視着她眼眸,溫聲解釋,“潘臨在此,不過千人,又多為無地流民,稍加撫恤,便會歸附。但上虞之地,其經營多年,若其殒命至此,反會令上虞部衆,打出‘為主報仇,誓不歸附’之名”。但若放他回去,他此番又大敗,手下的當家們必會生出異心,會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不出半月,必會必會離心失德。那時,你我再率軍剿匪,方能事半功倍。”
她眼睛一亮,唇角一笑,“有道理啊!官渡之戰後,袁氏内部便争鬥不休,未等曹孟德大軍殺去,已然崩潰!伯言,你可真聰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戰而屈人之兵?”
陸議臉色微紅,正如此刻微微露出的日頭。
他轉身,抑住内心波瀾,仍是那副風平浪靜的模樣,“李異,鳴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