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捏緊她的手心,激動不已,“瑤華,你當真認識伯言?!”
“素未謀面,略有耳聞。”
耳聞,也行呀!她想着陸議,看着瑤華:他這人,就像從江東消失了一般!除了二叔,竟無人知曉!
“他當真是陸氏族長嗎?為何我從未聽說過此人?不單是我,文瑞與步夫人,也不知其存在。”
瑤華點頭,輕聲道,“他确實是吳郡陸氏族長。父親常說,他治家有方,教子有道,實乃士人之楷模。但他為人低調,不喜與外界往來,故而聲名小些。再者,陸郎光芒太甚,世人自是再看不見其他陸氏子弟。說起來,倒是跟主公有點像!無論主公做的再好,他們啊,總是念着你父親!昨天夜裡,父親還念叨着,若伯符還在,定不會這般…”
哎…二叔,也是不容易。可,伯言——“他真與顧三娘有婚約嗎?”
張瑤華幽幽一歎,“婚約?這婚,怕是結不成了。他們姐弟,可真被顧氏兄妹害慘了!”
她大喜,雙眸綻放着濃烈的光芒,“真的嗎?!!我,我,我——好開心啊!!!”
“孫璨!”,張瑤華薄怒,搶過她的茶杯,“你能不能善良一點?”
我哪裡不善良啦?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既跑了未婚妻,娶我就好啦!
她松開瑤華手腕,親自為她斟茶,“好瑤華,你久在建業,素知各府秘聞,快給我講講這些往事!”
建安初年,陸绮從颍川歸來,準備完婚時,被顧紹告知,我有心愛之人,她懷胎五月有餘。表妹,我不能娶你為妻。
今時,顧三娘從荊州遊學歸來,甯死退婚,絕食相抗,說是要與那同窗書生,喜結連理,生死相守。
得知部分事态樣貌的阿花:先是咒罵顧氏兄妹背信棄義,後又憐惜伯言無妄之災。
最後,她拄着下巴,滿滿期待:她何時退婚啊?今夜嗎?還是明日?不會要後日吧?!
.
孫權為了斷絕阿花念想,再次宴飲,招來建業所有士人,想讓她轉換愛慕對象。
張公開始咒罵,“何以整日飲酒作樂?莫不是夏桀商纣王之輩?主公,你這月已經吃了六次酒了!”
孫權委屈:孤,也不想啊!
昨有師師厲聲警告,現有張公責罵不已!
他深深悲傷,孤的辛苦,誰能懂?若不是擔憂,她真看上伯言,破壞顧陸聯姻,令江東不得安甯,何以頂風作案?
大哥啊,公瑾啊,你們在天有靈,定要保佑阿花,早日回頭!否則,再這般下去,别說收複荊州,怕是江東的天,都要多個大窟窿!
張公無奈,低頭飲酒:昏君啊,昏君!
算了,好歹,仲謀隻是短暫昏庸,那陸郎倒是日日張狂!難道,真要把小女嫁給他?
阿花心塞:又是靡靡之音,又是酒氣熏天,又是不見陸伯言的一夜。她環環視殿内,二叔仍舉着酒樽,四處邀人共飲;衆人醉得醉、倒得倒。那讨厭的陸郎,撲到腳邊的顧邵案前,趴到他腿上,“孝則,我可抓住你了!我心裡的苦,無處訴說!昨夜…”
“舅舅,謹言慎行。”
陸郎仰頭,四下無人,唯有橋璨與呂霸兩名小侍衛,“無妨。昨夜祖宅來信,他們說我自私自利,枉顧族人前程命運,還說這江東已是他們孫家的了,與孫仲謀作對,沒有任何好處!”
阿花與呂霸對視,會心一笑:這陸氏,還蠻識時務的嘛~
“主公,雖偶爾頑劣,但實乃亂世之明主。其人,勤儉好學、英明神武;為君,知人善任,厚待臣子。安撫北方流民,招徕山越族人,相比對岸的‘白骨露于野,千裡無雞鳴’,江東實乃人間樂土,欣欣向榮,萬物勃發。”
阿花與呂霸大喜,不愧是顧府君!
陸郎委屈至極,眼裡盡是淚光。
顧邵喂他吃了兩顆葡萄,輕聲勸慰,“舅舅,無需過分憂慮。祖宅那群人,小人之見。況且,你拒婚一事,伯言尚未說什麼,由得他們置喙嗎?”
“孝則,你真好!這世間,唯有你,知我心憂,知我所求,”葡萄汁液酸澀,卻不敵陸績心間苦澀,“我陸氏一族決不娶孫家女!區區瓜農之後,怎配入我陸氏大門?”
阿花:呵!
呂霸:看不上誰呢?他雙手握拳,輕輕擡腳,欲一腳踹飛陸郎陸公紀!
“慢着!”,阿花出聲阻止,瞟向醺醺欲睡的張公,“借刀殺人,方是上策!”
……
“誰?!!”,張公驚醒,摸着微痛的後腦,“誰,誰打老夫?”
衆人清醒一分,阿花與呂霸偷笑。
張公仍捂着腦袋,看着垂落在靴前的兩枚橘子,高聲喝道,“陸!績!”
他迅速起身,撿起兩枚作案的橘子,走到陸氏案前,看着元兇,擺出人贓俱獲的架勢,厲聲責問,“為何偷襲老夫?!”
“不是我”,陸郎早已離開神智清明的顧邵,此刻正沉浸在與陸瑁、陸凱分食牛肉的喜悅中,渾然不覺發生大事,仍垂頭,夾着牛肉,吃着牛肉,再次淡淡道,“不是我,張公,您找錯人了!”
這種态度,可是氣壞了張公!他提高音量,震醒殿内衆人,“不是你?還能是誰?這滿殿之中,除了你,誰還有橘子?”他高舉兩枚橘子,已達此生最為巅狂之态,“你平日氣盛就算了,老夫念你才高,未與之計較,向來是好言相勸,耐心教誨!可你呢?是如何回報老夫的?”
孫權最先清醒過來,遙遙望去:出事了?
顧雍諸葛瑾等人接連看去,其他半醉之人,全都看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