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允許人性的卑劣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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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日光透過玻璃窗戶,映入室内的地闆,細小的灰塵粒子在光帶裡起落。
茶水裡浸着細小的茶梗,潮濕的水霧漫過粗瓷杯沿,争先恐後地朝外湧去。
從窄小的窗戶朝外看去,還能瞧見遠方連綿起伏的山脈,以及綴在山腳的蒼翠山林。
往日大多數時間都是空蕩蕩的會議室裡擠了好些人,空間一下子顯得有些狹小,連帶着氣氛裡也透露出微妙的感覺來。
時間在言語間悄無聲息地溜走,室内陷入了落針可聞的安靜,安靜得讓人覺得格外難受。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将十指穿插進兩隻手的指縫裡,手指頭還跟着動來動去。
“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坐在桌子盡頭中央的男人眨眨眼睛,露出來的表情格外純良無害。
短暫的沉默過去後,有人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嘴唇,還沒等那張嘴發出完整的音節,桌子盡頭便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如果有問題的話,咱們可以換個地方聊聊。”坐在桌子盡頭的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整潔的牙齒。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今日的火影和以往的不太一樣,起碼沒有以前那麼好說話,有些事情不是敲科打诨揭過去,就是輕描淡寫地拒絕。
那笑容陽光開朗,底下卻保不齊憋着什麼黑水。
“比如新修好的訓練場。”千手柱間露出興緻勃勃的表情來,“我老早就想要去試試看。”
火影的話剛落音沒多久,距離火影座位不遠的座位上就傳來一聲輕哼,轉瞬即逝,倉促得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卻顯得格外突兀,難以讓人忽視。
坐在地下的族長們看看坐在桌子盡頭的火影,又瞧瞧坐在對方不遠處的宇智波族長,後者那頭黑色長發張牙舞爪地披散在肩頭,大半張臉籠罩在額發下,光是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就像讓人拍拍屁股趕緊走人。
“……”
“……”
“……”
試什麼試?試試就逝世嗎?!
試試看個錘子啊!忍者世界誰不知道能和千手柱間對打的人隻有宇智波斑?!
單看這個架勢,但凡今天有誰應了火影的邀請,保不齊時候還得從宇智波斑身上收到同樣的邀請。
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在場的人如坐針氈,直到坐在底下的千手扉間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骨節撞擊在光潔的桌面,笃笃的聲音格外清脆。
千手扉間放下敲桌子的手,面無表情地開口,“你們兩個差不多點。”
“抱歉抱歉。”千手柱間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而後放下了手,無辜地朝坐在底下的各位族長眨巴兩下眼睛,“不過真的沒有人跟我去訓練場轉轉嗎?”
“……”
“……”
“……”
千手扉間:“……大哥。”
“哦。”
聽到弟弟聲音的千手柱間露出了非常失望的表情。
“回頭我跟你去轉轉。”宇智波斑不鹹不淡地開口。
“太好了。”千手柱間的眼睛亮了,“斑果然是個溫柔的人。”
“……”
“……”
“……”
各家族長被火影一句話震碎了三觀,看看冷着一張臉不再開口說話的宇智波族長,又看看陽光開朗的火影,一時間隻覺得非常懷疑人生。
千手扉間面無表情,語氣相當冷漠地打斷了這感天動地的摯友情深,“好了,進入今天的下一個話題。”
會議結束後,聚集在這間屋子裡的人陸陸續續走出了大門,沒過一會兒,室内便隻剩下了三個人。
宇智波斑看也不看桌子對面的千手扉間,隻當他不存在,目光落到了千手柱間身上,“我認識的柱間可幹不出這些事情來。”
“忍讓”才是千手柱間一貫的作風,送出去的東西一向都是白給,寫欠條這種事情還是頭一次。
“又是她讓你改變的想法麼?”宇智波斑聲音淡淡地問道。
“差不多是這樣。”千手柱間輕聲開口,“鬥米恩升米仇,大多數人性往往都經不起考驗。”
“這是那孩子的原話。”千手柱間說。
宇智波神奈一向對人性摸得很準。
“所以她和什麼樣的人都應付得來。”
她是太政大臣,聚集在朝廷裡的人魚龍混雜,每個人都懷揣着不同的心思,每天都需要應付各種各樣的人,什麼樣的人該剔除,什麼樣的人該留下,什麼樣的人該被放在不起眼的地方,什麼樣的人适合委以重任,這些事情都是要被思考的事情。
盤踞在這些人之間的關系網魚龍混雜,宇智波神奈為這些人的行動畫下了界限,如果有人敢在那條界限上試探,要不了多久就是抄家流放斬首一條龍。
“那孩子允許人性的卑劣貪婪。”千手柱間說,“但她畫下了一條界限。”
人類的本性皆是如此,既然如此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界限另一端都是不能做的事情,一旦有人做了,後果……挺嚴重的。”
何止是挺嚴重。
最嚴重的那段時間裡,大名府風聲鶴唳,朝廷每天都有官員被斬首、流放,行刑台地闆上的血迹濺了一輪又一輪,最後成了洗不掉的污漬。
也是在這個時期,宇智波神奈大規模清理占着位置不幹活的貴族,大規模任用平民和忍者,引來了大名和貴族強烈的抗議。
大名帶領自己的近衛部隊包圍了太政大臣宅邸,将罷免朝臣意圖赤||裸裸地表露出來,結果目的不但沒有達到,反而被宇智波神奈留在宅邸裡住了一個月,美其名曰君臣交流感情。
明眼人都清楚,交流個屁的感情,明明是大名被軟禁在太政大臣宅邸。
宇智波神奈依舊在朝廷我行我素,惡名也跟着迅速傳遍五大國。
中間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從太政大臣宅邸裡出來後,大名罷免太政大臣宣告失敗與終結,同時成了名副其實的傀儡大名。
宇智波神奈是權傾朝野的太政大臣,也是最猖獗的朝臣。
所有人都看知道,火之國實際意義上的統治者是宇智波神奈,連大名都得退避三舍。
那條畫下的界限是她制定的規則,違反規則的人都要被清理出局。
“我做不到像她這樣。”
千手柱間輕聲開口。
制定新的規則,勢必要流更多的血,本就厭倦殺戮,千手柱間會下意識地通過忍讓來減少流血事件的發生。
他不想再看到漫山遍野的屍骨和被血染紅的大地。
就像宇智波神奈說的,什麼鍋配什麼蓋,千手柱間不是那樣的人,他做不出那樣的事情,他也不适合做這些事情。
逼迫不适合做那些事情的人去做那樣的事情,隻會起到反效果。
短暫的閑聊結束後,宇智波斑獨自一人回到了空無一人的宇智波大宅裡。
他換上了居家的常服,坐在屋檐底下發起了呆。
枝梗在結滿了翠綠的枝葉,璀璨亮眼的日光從罅隙裡滲出來。
眼眸染上濃麗的霞色,潮水似的晚霞不知道什麼時候淹沒了大半個天空,雲朵像是被火燒紅了似的濃豔璀璨。
赤紅色的日輪堕入山間,黑夜湧出來,鋪天蓋地地淹沒了整個世界。
宇智波斑起身回屋,換好了族服,推開玄關的槅門,走出了家門。
蔥茏的樹影搖曳婆娑,沙沙的風聲萦繞在耳畔。
零碎璀璨的星光在夜空中亮起,風聲裡裹着夜蟲柔軟的鳴叫。
台階一節一節地忘上,朱紅色的鳥居矗立在台階盡頭,仿佛隔開人間與神界的門扉。
宇智波斑的腳步略微停頓,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草木枝葉沾染上夜露潮濕氣息,樹影深處溢出微小的碎光。
宇智波斑前進的腳步生生停下,樹影深處傳出來的那點動靜跟着越發明顯起來。
距離越是靠近,聲音和動靜越是明顯。
樹影搖曳,蔥茏的枝梢抖動出清脆的沙沙聲。
宇智波斑伸手扯開遮擋在面前的灌木叢,失去遮掩,大片大片火光撲了上來,男人白皙的皮膚被映照得紅潤。
蹲在灌木叢後的人恰好擡起了頭,和他看了個對眼,對方露出非常自然爽朗的笑容,眼睛明朗得像是此刻的星光。
對方熟稔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晚上好!”
宇智波斑:“……”
好個錘子。
宇智波斑冷看了一眼噼啪作響的火堆子,發現旁邊還有個人,對方背對着他蹲在火堆邊上,滿心滿眼都是被串在樹枝上的烤地瓜,悍然是一個吃貨。
于是他看着千手柱間,聲音冷冷地開口,“你在這裡做什麼?”
“肚子餓了,吃點宵夜?”
千手柱間舉了舉手裡半截沒吃完的烤地瓜。
“……跑到南賀神社裡來吃宵夜?”宇智波斑冷笑一聲。
南賀神社裡供奉了宇智波一族曆代先祖,目前還沒有對外開放的打算,無緣無故擅自闖入别人家祠堂,更别說這倆人還在這裡烤地瓜,被打一頓都是輕的。
“我不是故意的,落地的方位在這裡。”
千手柱間聲音弱弱,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來。
宇智波斑沉默了片刻,而後别開了眼睛,看樣子是沒打算計較。
千手柱間見縫插針地撈起一個地瓜,往他面前湊了湊。
“味道不錯,現挖現烤的野生地瓜。”地瓜被串在樹枝上,還冒着熱氣,“來一個?”
宇智波斑:“……”
這地瓜居然還是在神社裡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