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士雪豹從來不會忌憚誰,向來都是别人忌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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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燦燦的日光從雲端傾倒下來的時候,撥開了盤踞一夜的陰霾。
山風從古老的森林裡奔馳而下,蔥茏的樹影搖曳,抖開一陣窸窸窣窣的清脆聲響。
千手柱間聽到了鳥雀清脆的啼鳴,日光像是山間流瀉而下的溪澗,沿着窗台淌入了室内,桌案上的紙張被染成淡淡的金色。
初代目火影模模糊糊的睜開眼睛,起初看到是模糊沒有輪廓的色塊,視線随着意識清醒的時間越發清晰,最後看清楚了環繞他的東西。
成堆的卷軸在桌面壘成老高的金字塔形狀,裝訂好的書冊被堆在辦公桌下,連着剛才被他墊在腦袋底下當枕頭使的也是蓋着火影印章的文書。
千手柱間回望四周,緬懷過去,表情茫然如同一隻土撥鼠。
那一天,已經引退好些年的初代目火影終于回想起被文書和辦公室支配的恐懼。
……
從火影辦公室的窗戶往外看,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火影岩的位置,那個過去被宇智波神奈吐槽過老土的地方現在光秃秃的,隻有千手柱間一個人的腦袋。
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悲涼感覺瞬間席卷了千手柱間的心,紮得心窩子生疼。
先前被墊在腦袋底下當枕頭使的文書已經被口水浸濕了大半張,千手柱間捏着紙張的邊角将其拎起來,第一反應就是毀滅證據,免得被親弟發現。
短暫的沉思過後,千手柱間長歎一聲,抓起桌面上空了的水杯,把那張罪惡的文書放在窗台上晾曬,為了避免後者被風吹掉的悲劇,還體貼地在上面壓上了一個杯子。
千手柱間托着腮,在堆滿文書的辦公室裡找了個空位置,慢慢地蹲了下來,陷入了沉思。
結果半天都沒能想出來個子醜寅卯。
事已至此,千手柱間決定先去找摯友。
千手柱間單手按在窗台上,動作麻溜從窗戶翻了出去,毫不留情地将堆積如山的文書留在身後。
早些年的時候,因為宇智波神奈的緣故,宇智波斑曾經接觸過平行世界的千手柱間,雖然和他是同一個人,但後半生的境況卻既然不同,甚至沒熬到退休的時候就直接嗝屁了。
人到中年半死不活,英年早逝爛攤子無數。
以上是宇智波神奈對平行世界的千手柱間的評價。
彼時,千手柱間對平行世界發生的一切感慨萬千,如今這潑天的富貴終于輪到自己了。
建立之初的村子略顯簡陋,基礎設施還為完善起來,店鋪寥寥無幾,連街道修整得也不是很平整。
不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
本着躲開大衆視線的想法,千手柱間撓了撓臉,收斂起自身的氣息,連腳步都放得很輕,穿過街道,把自己整得跟個路人甲似的,默不作聲地從來來往往的人身邊走過,直奔宇智波大宅。
好在宇智波大宅的位置還是在老地方,千手柱間想了想,從正門繞到了後院,手腳麻利地翻過後院的圍牆。
雙腳着地的瞬間,金屬利器直線飛來,破開空氣,擦着面龐掠過,笃的一聲紮進了身後的牆面。
平整的牆面開裂出蛛網般細小的裂痕,細碎的砂土撲簌簌地往下掉。
千手柱間自動自覺地舉起雙手,一副“有事好商量,我是良民”的架勢。
通常情況下,會朝他丢苦無的人應該是宇智波神奈,可今天卻是年輕了好些年歲的摯友。
後者穿着深藍色的浴衣,又炸又長的頭發披散在肩頭,活似一隻毛發支棱的大貓,厚重的額發遮住了半張臉,神情顯得陰郁暗沉。
“鬼鬼祟祟的。”宇智波斑張開嘴,脫口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很久沒說話似的,連語氣都是冰涼的,“這裡是沒有門麼?”
千手柱間放下手,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應該帶壺酒過來。
“對不起,我忘了。”千手柱間老老實實道歉,“下次一定。”
——才怪嘞,下次還敢。
自從能光明正大上宇智波大宅做客,還不用擔心被宇智波全族一塊兒掃地出門,千手柱間逮着空就往摯友家裡跑,時間一長,親弟就摸清楚了他的行動規律,開始在宇智波大宅門口蹲他,一抓一個準。
這被逮着的次數多了,千手柱間便改走後門了,後門行不通就翻圍牆。
“進來。”
宇智波斑看了他一眼,便沒再多說些什麼,而是轉手,擡腳跨過了槅門的門檻。
苦無像是被遺忘了似的,深深紮入了背後的牆面,細細的裂痕像是糾纏的細藤。
千手柱間的目光動了動,默不作聲地上前幾步,跟着宇智波斑進了屋。
“什麼事情?”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聊聊天麼?”
炸毛青年頓了頓,細長的眼睫,漆黑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波瀾不起,像是黑黝黝的寒潭,散發出無盡的涼意。
“好吧,确實有事情。”
千手柱間老老實實地說話,眼睛卻在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幹淨整潔的榻榻米,家具也很簡單,卻隻有一個人生活的痕迹,莫名顯得孤獨寂寥。
他記得和室的門框有好幾道劃痕,最上面那一道是根據宇智波斑身高的高度劃的,宇智波神奈每長高一點,門框上就會多出一道劃痕來。
有段時間,宇智波神奈的個子長得特别快,有那麼幾道劃痕也非常密集,最後一道劃痕停留在宇智波神奈從宇智波一族除名的時候,後面劃上去的那些劃痕卻始終沒超過宇智波斑身高的劃痕。
目光所及之處,門框幹淨平整,隻有木頭粗糙的紋理,沒有任何被利器劃過的痕迹。
千手柱間的目光努力朝屋内看去,活似一隻拉長脖子的長頸鹿,恨不得眼觀六路,試圖在這裡找到熟悉的身影。
“别看了。”宇智波斑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這裡隻有我一個人。”
千手柱間聞言,怔楞了須臾,愣神的功夫轉瞬即逝,仿佛從來不存在似的。
“奈奈……不在嗎?”
千手柱間垂下眼簾,試探性開口。
宇智波斑擡起眼睑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睛裡都是半是疑惑半是思索。
“我這裡沒有你說的人。”
這裡隻有他一個人。
宇智波斑的話仿佛一錘定音,千手柱間心裡“咯噔”一聲,不好的預感成真了。
空氣裡漂浮着異樣的氣息,宇智波斑明顯察覺到了千手柱間今天的不對勁。
“如果是要緊的人,你可以通知暗部。”宇智波斑抱着胳膊,眼睛不自覺地眯起。
——名字聽着像是個女孩。
“暗部找不到她的。”
千手柱間抱住了膝蓋,在原地慢慢蹲了下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陷入了消沉,宇智波大宅裡頓時烏雲罩頂,濃郁的喪氣不要命地往外冒,連帶着蘑菇也跟着撲通撲通,一個接着一個往外冒。
宇智波斑好久沒看到這個架勢了,一時間沒繃住,眉頭直接擰成了疙瘩。
“你怎麼還沒改掉這個消沉的毛病?”
男人氣勢洶洶地拽下從千手柱間身上冒出來的蘑菇,啪叽一聲扔在地闆上。
“斑。”
千手柱間擡起頭來,目光和表情無比認真,看得宇智波斑一愣。
“你真的不認識她嗎?”
宇智波斑頓了頓,“我應該認識她嗎?”
“……”
何止是應該,你們是關系最親密的兩個人。
千手柱間認認真真把眼前的人看了好一會兒,把腦袋埋了進了膝蓋裡,轉頭又雙叒叕開始消沉,喪氣無縫銜接冒了出來,像是傾閘而出的洪水,幾近要淹沒宇智波大宅。
“好吧,不認識就不認識吧。”
男人悶悶的聲音飄了出來。
千手柱間這副沒出息的樣子成功讓宇智波斑的火竄到了天靈蓋,也轉移了注意力,兩個一把年紀的老男人莫名其妙幼稚起來,拌了兩句嘴,說了些沒營養的話題。
千手柱間摸着腦袋哈哈大笑,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若有若無的違和感漂浮在空氣裡,宇智波斑習慣性地眯了眯眼睛,警惕仿佛嗅到了陌生氣味的大型貓科動物。
“柱間。”
“啊?”
“你有事情瞞着我。”
單刀直入一直都是宇智波斑的性格,無論何時何地他都不擅長藏着掖着。
“……”
“出什麼事情了?”
千手柱間想了想,最後決定實話實說,“我在找人。”
“但我發現,這裡好像……沒有她。”千手柱間輕聲開口。
“你要找的是什麼樣的人?”宇智波斑對千手柱間要找的人來了興趣,“是叫……奈奈?”
“那是小名啦。”千手柱間朝宇智波斑擠擠眼睛,“大名是宇智波神奈。”
——宇智波?
宇智波族長沉默了一下,而後開口,“宇智波……沒有這個人。”
千手柱間:“我看你也不像知道她的樣子。”
宇智波斑:“……”
這副自來熟的樣子,宇智波斑就……好氣哦。
“那是個像藍眼睛的波斯貓一樣的女孩子,一眼就能把她認出來啦。”千手柱間又想了想,“也可能是隻雪豹。”
有段日子他弟被宇智波斑火急火燎叫去了大名府,後面這麼一講才知道,宇智波神奈研究術式構型的時候把自己弄成了一隻芝士雪豹,還是迷你版本的。
從弟弟口中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千手柱間第一個反應就是好可惜,當時怎麼沒跟着一塊兒去瞧瞧呢?
雪豹在火之國可不多見,過去他隻在雷之國的懸崖峭壁上見識過這種雪原精靈一樣的生物,黑白的毛色,毛絨絨的大尾巴。
他弟冷漠着一張臉,說過去一起唯恐天下不亂麼?
——他怎麼就唯恐天下不亂了?
“先不說了。”千手柱間翻身從榻榻米上起身,“我先去确認些東西,晚上找你一起吃飯。”
宇智波斑甚至沒來得及推辭,千手柱間就三步兩步翻出了宇智波大宅的圍牆。
濃郁的樹影潑瓢似的澆下來,涼風窸窣穿過枝葉罅隙,輕輕拂開額前的發絲。
遊移的目光停頓在千手柱間剛才翻出去的圍牆,矗立在屋檐下的青年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像,好一會兒過去後,默不作聲走進了和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