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種族要麼尋求變革,要麼固守傳統消逝在時間的長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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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風涼爽又幹燥,潔白的流雲在碧藍的天幕裡拉出絲來,漫山遍野的紅楓鮮豔濃烈如朱砂,風一吹便嘩啦啦落了一地。
太政大臣的府邸來了一位客人。
客人的頭發和落下來的楓葉是一個顔色的,如火如血,在如火如荼的秋色裡依然惹眼。
紅葉滑入池水中,像是駛入湖面的一葉扁舟,柔軟的漣漪慢悠悠地蕩漾開來。
招待客人的茶水被端上桌面的時候騰開濕潤朦胧的水霧,模糊了前方的視線。
廊下吹來一縷清風,枯黃卷曲的落葉輕輕撲到了棋盤裡。
“不繼續走了?
宇智波神奈懶洋洋地靠在桌沿,她屈起一條腿,寬松的布料堆疊在光潔的地闆上,柔軟得好似堆在大氣上的雲霧,姿态悠閑,神态松散,像隻沒骨頭的貓咪似的。
“我認輸了。”
桌子對面的人将雙手放在膝蓋上,露出一副甘拜下風的表情來。
一直在角落裡沒說話的式神自動自覺地上前來,收走了桌面上的棋盤,撤走了冷掉的茶水,順帶提起茶壺重新倒上熱茶。
“我聽說,霧隐村的水影換人了?”
宇智波神奈慢悠悠地把手臂擡起來,衣袖柔軟得布料貼着胳膊肘子的皮膚往下滑,露出一截子白皙如玉質一般的皮膚。
新任水影上任的事情還沒有公開,消息就傳到了火之國的大名府,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坐在桌子對面的紅發男人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垂下眼簾,看着從茶碗裡溢出的水霧,任由溫暖的水汽氤氲上眼球。
茶碗裡泛開微不可見的細小漣漪,轉瞬即逝,泛紅的眼睫擡了起來。
“啊。”
紅發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千裡迢迢從渦潮村跑這一趟,不隻是為了找我下将棋咯。”
宇智波神奈明知故問地開口,說話的功夫,眉宇間的懶散松弛半點都沒變。
蔥茏的樹影在風中搖曳,窸窸窣窣的風聲裡裹着風鈴清脆的聲響。
大片大片的紅葉落下來,層層疊疊在庭院鋪開。
璀璨的金黃與濃豔的紅色交織在一起,将秋日渲染得濃墨重彩。
“明戶。”
宇智波神奈盯着那頭惹眼的頭發,語氣波瀾不驚地開口,“古老的種族要麼尋求變革,要麼固守傳統消逝在時間的長河裡。”
宇智波一族和千手一族也好,身為千手一族遠親的漩渦一族也好,綿延上千年的族群,無論曾經的曆史如何偉岸輝煌,最後還是得面臨被時代擠壓到絕迹的時候。
進化出适應環境的部分,淘汰不适應的部分,這不僅是大自然物種進化的鐵律,也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法則。
人類的身體渺小而脆弱,沒有龐大的身形也沒有尖利的爪牙,然而正是這樣微不足道的種族卻在漫長的時間長河裡誕生出屬于自身的文明。
人類為了生存改造環境,被改造過後的環境反過來淘汰人類自身,循環往複,于是成了今日的光景。
宇智波神奈托着腮,目光肆無忌憚地看着對方如同滿山遍野的紅楓一樣鮮豔濃麗的紅發,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屈起敲動了兩下。
“是打算跟随潮流進化,還是和星辰一起從天空隕落呢?”宇智波神奈面無表情地開口,“你會來這裡找我,是因為你們哪一個結局都不想要吧。”
漩渦一族憑借強大的生命力和絕無僅有的封印術聞名忍者世界,鮮豔濃麗的紅發既是獨特血統的标志,也是被人群排擠的原由。
這個古老族群的處境就和四面環海的渦潮村一樣,遠離陸地,遊離在人群的邊緣。
族人常年聚集在孤島上,隻有少量的族人會外出接觸人群,大量的族人對渦潮村外的世界一知半解。
當洪流來臨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抗拒未知,就連年過古稀的老人也是這般如此。
“如你所說,漩渦一族是個古老的種族。”漩渦明戶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擡起眼睑,灰色的眼睛清澈如同被溪水沖刷得發亮的石壁,“無論是老人還是孩子,都在下意識地抗拒接觸外界。”
年老體衰的老人,時間所剩無幾,也不願意再繼折騰松散的老骨頭。
“雲隐村尋求強大的血繼界限,對渦之國虎視眈眈。”漩渦明戶開口,“霧隐村新上任的水影的立場暧昧,一時半會兒摸不清。”
迫于各個國家的大名和木葉的雙重壓力,各個村子都在尋求強大的力量,像是約定好了似的,不約而同将目光對準了行蹤不定的尾獸。
霧隐村盯上了行蹤不定的三尾矶撫,岩隐四處尋找六尾穆王與四尾孫悟空的蹤迹,前不久從雷之國傳來的消息裡,雲隐摸到了八尾牛鬼的栖息地,聚集了大量的忍者前往栖息地,目的是什麼不言而喻,結果不僅沒捕捉到八尾,反而折損了大量的忍者。
想要成功捕捉尾獸,強有力的封印術是必不可少的東西,漩渦一族被盯上純屬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換做在戰國時代,漩渦一族并不擔心來單個忍者帶來的壓力,可如今是聚集了多個忍族的忍者村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倘若多個忍村同時生出了這樣的想法,聯合對渦潮村發起進攻,後者再向身為盟友的木葉求援,一旦形成幾個村子混戰的局面,屆時,保不齊就是忍界大戰了。
渦潮村便會順理成章成為點燃戰争的火藥桶,屆時别說漩渦一族,整個渦之國都要遭殃。
漩渦明戶的話甫一落音,坐在桌子對面的人恰好擡起了眼皮,蒼藍魔魅的眼睛猝不及防地撞入視線,瞳孔冰冷幽深的弧光晃得人眼睛疼。
在意識即将潰散的時候,漩渦明戶移開了目光,視線轉而落入了桌面冷掉的茶水裡。
“所以你來這裡找我,是族群的意願?”宇智波神奈唇角的弧度上揚。
“可以這麼說。”漩渦明戶說。
池水像是一面光滑的鏡子,映出朱紅色的憑欄。
枯葉散落在池水表面,像是海面零星的漁船。
突兀的輕笑聲像是擊入池水的小石子,将平靜如鏡面般的池水砸了個粉碎。
“你可是找錯人了。”宇智波神奈的嗓音裡透着秋意一樣單薄的涼意,“我不幹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至于渦之國的封印術……”宇智波神奈摸了摸下巴,“我這麼多年積蓄下來的惡名,沒道理沒傳進渦潮村。”
漩渦明戶:“……略有耳聞。”
所有人都知道,火之國的大名隻是名義上的統治者,真正掌握權力的事火之國的太政大臣。
被宇智波一族除名的宇智波族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亂臣賊子,牢牢把持朝政的嚣張權臣,以及……無與倫比的術式鬼才。
“渦之國沒有我感興趣的東西。”宇智波神奈說,“就算是你們引以為傲的封印術也不行。”
“那你對……「人柱力」感興趣麼?”漩渦明戶輕聲開口。
宇智波神奈敲擊膝蓋的手指停頓了一下,“将尾獸封印在身體裡的封印術?”
漩渦明戶頓了頓,沒想到宇智波神奈會知道,“是。”
宇智波神奈耷拉着眼皮,“從這東西被搗鼓出來的第一天開始,你們一族被滅了也是活該。”
漩渦明戶:“……”
道理他都懂,但是就這麼被直白地說出來,心情還是很微妙。
“我說錯了麼?”宇智波神奈擡了擡下颌,“把這種東西搗鼓出來,卻想着獨善其身,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以人類之軀使用尾獸的力量。”宇智波神奈冷笑地開口,“乍一聽好像是能讓人得到力量的好東西。”
“從來沒有被實驗過的事情被提出了構想,甚至有了具體的實行步驟。”宇智波神奈目光冰冷得好似刀劍的鋒芒,“你們的骨頭,你們的血肉,你們的查克拉,都是實驗的最佳材料。”
“一幫作死的東西。”宇智波神奈冷冷地開口,“虧你們想得出來,連墳墓都給自己掘好了。”
“人類本就是會下意識追求力量的生物。”漩渦明戶無可奈可地開口,“這件事情我始料未及。”
“族人們追尋力量,想要保護一族,卻起了反作用。”漩渦明戶輕聲開口。
漩渦一族的身體是天然的容器,連與生俱來的血繼界限都是用來封印和鎮壓的「金剛封鎖」,加上代代相承的封印術。
忍村制度的建立意味着個體的實力變強,已經不是隻有漩渦一族的渦潮村能應對的程度,早晚有一天,渦潮村會被人盯上。
習慣了偏居一隅的生活的漩渦一族在與身為遠親的千手一族維持聯系的同時,也不願意打破現狀,在木葉建立初期便拒絕了千手柱間前往木葉的邀請。
父親死後,成為族長的漩渦明戶嘗試與族人溝通,得到的結果讓人失望,故步自封的族老,不明情況不願意離開故土的族人。
溝通無果後,漩渦明戶選擇把孫女旋渦玖辛奈送到了木葉,希望孫女能維系渦潮村與木葉聯系的紐帶的同時,也能帶領族人們離開這座孤島。
他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但是沒有想到來得如此突然,讓人猝不及防,很多事情甚至沒來得及做好準備。
如今因為捕捉八尾失敗折損了大量戰鬥力的雲隐迫切地想要補充新的戰鬥力,對漩渦一族秘術的需求達到了空前的程度。
偏偏在這個時候,「人柱力」計劃的消息走漏出去了。
一旦雲隐踏入渦潮村,其餘的忍村也會蜂擁而上。
“這是記載了術式的卷軸。”漩渦明戶一邊說,一邊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紅色的卷軸,“消息已經走漏出去了,我不得不來找你。”
宇智波神奈瞥了一眼桌面上的卷軸,“為什麼不去找柱間?”
“我的直覺讓我來找你。”漩渦明戶說。
“尾獸身負巨大的查克拉,自古以來就被人當做是災害。”漩渦明戶輕聲開口,“會被人視作是武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漩渦明戶說。
宇智波神奈眯了眯眼睛,宛若蓄勢待發的大型貓科動物,“免談。”
漩渦明戶:“我還什麼都沒有說。”
宇智波神奈:“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但我不聽。”宇智波神奈說。
“東西留下,人滾出去。”
宇智波神奈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
桌面上隻剩下冷掉的茶水和點心,客人離開後的大廳隻剩下宇智波神奈一個人,長長的禦簾垂下來,細長的日光将陰影筆直地裁剪開來。
宇智波神奈抓起角落的魚食,掀開面前的禦簾,一把抛向池水裡,紅豔豔的錦鯉争先恐後地從水底湧過來。
栽種在庭院裡的巨樹略顯頹勢,大片大片黃葉落下來,露出漆黑幹瘦的枝桠,日光從枝梢落下來,薄薄地打在眼睑。
秋日的庭院寥落寂靜,枯葉落下的窸窸窣窣聲有一茬沒一茬地響起。
九喇嘛沒在大廳裡看到人,隻看到大片大片垂下來的禦簾,簾子的背面被日光燙得發亮,薄薄的影子映在簾子上。
狐狸從簾子底下擠了出去,毫不意外地看到靠着憑欄坐在蒲團上發呆的宇智波神奈。
“出什麼事情了?”狐狸擡起爪子,撥了撥毛絨絨的耳朵。
宇智波神奈托着腮,看着憑欄底下搶奪魚食的錦鯉,面無表情地開口,“想殺人。”
九喇嘛:“……”
“想把那群蠢貨都殺了。”宇智波神奈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最兇殘的話,“宿傩現在在慫恿我。”
九喇嘛:“……你别聽他胡扯。”
狐狸瞅着這人的精神狀态很有問題的樣子,左思右想,最後上前幾步,把蓬松紅豔的尾巴往她手裡一放,視死如歸地開口。
“撸吧。”
宇智波神奈低頭看了一眼那幾條毛絨蓬松的尾巴,面無表情地擡起頭來,語氣平靜地開口,“還要肚子。”
九喇嘛:“……你不要得寸進尺!”
最後還是被撸了肚子。
九喇嘛仰躺在宇智波神奈的大腿上,大喇喇地露出肚皮,鮮豔流麗的毛發被日光燙出鮮豔的金紅色。
狐狸曲起四條腿,嘴裡發出呼噜噜的舒服聲音,幾乎攤成了一張狐餅。
“明戶那小子對你說什麼了?”九喇嘛眯起眼睛。
“人柱力的事情而已。”宇智波神奈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狐狸的肚皮。
九喇嘛的耳朵抖了抖,頓了頓,擡起頭來,紅瑪瑙似的眼睛裡的瞳孔收縮成了一束,一副要去咬人的架勢。
“這東西怎麼又出來了?”九喇嘛的眼睛瞪得老圓了,千手柱間不是沒捕捉尾獸麼?
“或早或晚的事情而已。”宇智波神奈漫不經心地開口,“木葉有柱間和伯父,人類之中無人能匹敵他們兩個人,那麼隻能尋求人類之外的力量。”
“漩渦一族的秘術是必不可少的步驟。”宇智波神奈揉搓了一把狐狸的大尾巴,把狐狸撸得直冒呼噜聲,“無論如何,身為尾獸絕佳容器的他們會被盯上是必然的事情。”
如果要追根溯源,大筒木羽衣才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人柱力。
漩渦一族代代相傳的記載典籍裡多半記錄了相關的事情,即使不完善,有了現成的例子,那麼構思出具體的步驟和方案是遲早的事情。
忍者之間的競争總結起來很簡單,無非就是物理上的競争,而忍村之間的競争就是軍事力量上的競争。
強者碾壓弱者,弱者匍匐于地,這是忍者世界的鐵律,追求更加強大的武力是忍者的本能。
術式已經被構想出來了,那麼下一步就是試驗,倘若這個過程順利進行下去,渦潮村會得到非常具有戰略意義的人形移動武器。
可惜沒能術式投入試驗,消息便走漏出去了。
鬣狗和豺狼嗅出血液裡的鐵鏽味,蠢蠢欲動。
“那小子是找你來救火了?”九喇嘛明白了。
這内憂外患的,即使是以強大的封印術和生命力著稱的漩渦一族也招架不住。
漩渦明戶的族人捅了簍子,這簍子大得連自己的族長都兜不住,隻能求助宇智波神奈和木葉。
“直接去找千手柱間不就好了。”狐狸砸吧砸吧嘴。
“除非常駐渦之國,否則柱間多半也沒轍。”宇智波神奈閉着眼睛狂撸狐狸的肚皮,“況且這樣一來,漩渦一族的未來勢必會被木葉左右。”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漩渦一族都沒打算将未來交托給木葉。”
“我還是不明白。”九喇嘛有點不明白,“千手柱間都沒轍的事情,他來找你做什麼。”
“要你。”宇智波神奈說,“找我要你。”
“哈?!”
九喇嘛的九條狐狸尾巴炸成了棒槌。
“你沒聽錯,就是要你。”宇智波神奈語氣揶揄地開口,“你還怪受歡迎的嘞。”
尾獸都是不好相與的主,行蹤不定,唯一能被确認行蹤的就隻有在宇智波神奈身邊安家落戶的最強尾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