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反對牢記過去,但被過去束縛是件愚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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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成群結隊地湧過平原,遙遠的天邊翻滾出大片大片的雲霧,宛若沸騰的水汽。
黎明刺穿夜幕,白晝吞沒最後的陰霾,古老的山林傳出清脆的鳥啼,燦爛的金輝潑滿了屋頂。
黑夜悄無聲息地褪去,杯盞裡的茶水也跟着完全冷卻。
和室裡寂靜無聲,院子裡的落葉打着卷兒落下,樹幹的影子映在地面被拉得老長。
緊挨着遊廊的障子門半開半掩,日光擦着窗框落入室内,像是被整齊裁剪開來的金色紗幔。
潑進室内的日光溫暖又明媚,卻無法照亮死者漆黑的鞏膜,穢土的身軀一半被納入陰影,一半袒露在初生的日光裡。
“那孩子……”
有那麼一瞬間,千手柱間好像抓住了朦胧的尾巴,卻沒來得及撥開籠罩在真相上的迷霧。
“一千年。”
宇智波斑垂眼,視線滑入杯盞中冷卻的茶水裡,清晰地看到倒映在其中的自己的臉龐。
人類的曆史就是一部血迹斑斑的戰争史,夾雜着數不盡的苦難與饑餓,堆積了數不盡的屍骨,每一個字都是用鮮血寫出來的,光是瞧着就讓人不忍心去細看。
時代的沙子落在每個人肩頭上都是一座大山,壓倒了數不清的人。
幾十年的時間尚且能讓「宇智波斑」痛徹心扉,誰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度過那一千年的?
在「冥道」邊緣的那一次短暫的相逢,對她來說隻是眨眨眼睛就能過去的時間,那段記憶多半早就被丢到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裡去了。
“話說回來。”宇智波斑毫無征兆地擡起眉梢,黝黑的眼睛像是染上了鋒芒爆濺的刀鋒,“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沒走,是因為木葉吧。”
千手柱間臉上的表情停頓了須臾,眨眼的功夫就斂去了其中流露出來的一樣。
表情變化之迅速,更加坐實了宇智波斑心裡的猜想。
“你太慣着他們了。”青年的腰杆挺拔如松柏,一頭支棱起來的炸毛張牙舞爪的,表情也說不上愉悅,那雙眼睛裡透着一針見血的鋒芒,“弄成現在這副模樣便是你和扉間對那群小鬼的驕縱。”
“别這麼說。”千手柱間臉上的笑容溫和,“畢竟這個年代已經跟我們不一樣了。”
“唔……你們過去經曆的事情和我們一樣嗎?”千手柱間眨眨眼睛。
“年少的事情大差不差。”宇智波斑冷着一張臉,“别轉移話題。”
不受木葉控制的強大力量,隻要存在一日就會遭人惦記。
木葉高層的老頭老太這幾天多半沒怎麼睡好覺,甭說他倆,就算是宇智波佐助也被列入了需要警惕的名單裡。
他正在計劃着離開木葉旅行,做好備案之後,這幾天就能離開木葉,如果不是有旗木卡卡西和漩渦鳴人做擔保,再加上五代目火影的同意,以過去的作風,别說旅行,他這輩子多半都不可能踏出木葉一步。
能夠制衡宇智波斑的初代目火影的力量在他們看來就顯得舉足輕重,當然不會就這麼簡單升天。
“綱手也罷,扉間的學生也好。”宇智波斑的心情便有點不爽,“無論是哪個你都喜歡驕縱小鬼。”
“扉間應該告訴過你們。”宇智波斑眯了眯眼睛。,“不要在奈奈面前耍小心思,這個年代能在心眼上玩得過她的人基本上沒有。”
千手柱間撓了撓臉,“被看穿了呢。”
他三天兩頭往這裡紮,一是想要光明正大地串宇智波斑的門,二是為了堵住木葉高層想要往這裡派遣監視用來宇智波斑和宇智波神奈行動的暗部的想法。
在戰場上的那段時間,足以讓千手柱間瞧得出來,這姑娘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感知忍者,感知能力卻在千手扉間之上,任何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感知能力,暗部來了跟沒來的似的,搞不好還會被揍一頓。
況且這姑娘喜怒無常的,搞不好這樣的做法不但不會起到預想中的作用,反而是會惹毛她。
宇智波斑哼了一聲,“那你還在這裡做什麼?”
就沒見過監視比他還光明正大的。
“蹭早飯。”忍者之神理直氣壯地回答他,末了還搓搓手,露出一張老實人的笑臉來,“都這個時間點了,好歹讓我蹭頓早飯再走吧?”
宇智波斑:“……你一個死人吃什麼早飯?”
千手柱間:“……”
不愧是一手養大了宇智波神奈的人,果然比他認識的「宇智波斑」來得敏銳。
穢土轉生出來的身體,進食當然不是必要的行為,死都死了,還講求個什麼意義?高興就好,況且這是宇智波斑做的早飯,千手柱間活着的時候都沒那個榮幸能吃上摯友做的飯,死後怎麼也得嘗嘗味道。
忍者之神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來,“扉間最近可忙了。”
“四舍五入你現在有兩個弟弟。”宇智波斑擡了擡眼皮,看都不看他一眼,“死的那個不吃,活的那個也不吃嗎?”
“我不要吃兵糧丸。”千手柱間哭唧唧。
宇智波斑:“……”
忍界修羅的内心陷入了掙紮。
“我已死了,死前吃上一頓早飯,不過分吧。”千手柱間見對方的表情好像有點松動了,順杆子往上爬。
宇智波斑:“……”
忍界修羅放棄了掙紮。
千手柱間在内心比了個剪刀手,敏銳歸敏銳,但心軟的毛病還是沒什麼改。
宇智波斑順理成章地進了廚房,留下千手柱間一個人還有寂靜無聲的和室。
太陽越升越高,灰撲撲的鳥雀撲到了光亮的地闆上,踮着腳跳來跳去,木頭地闆被踩得笃笃響。
溫暖的風闖入室内,千手柱間阖上眼皮,無聲地享受塵世的風。
于是宇智波神奈洗漱完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飯桌上的千手柱間大眼瞪小眼,那雙藍汪汪的貓眼睛被她瞪得老圓。
“我真的不是偷腥貓。”千手柱間情真意切,“我隻是想好好吃一頓早飯。”
宇智波斑:“……”
早飯端上來的時候,千手柱間雙手合十将筷子貼在掌心裡,“我開動了。”
他用筷子夾起一塊厚蛋燒放進了嘴裡輕輕咀嚼起來,結果和想象中惡一樣,這具死人的身體嘗不出任何食物的味道。
對方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手裡捏着筷子抱着碗,若無其事地進食。
宇智波神奈放下了手裡的筷子,一言不發地離開飯桌去了自己的房間,沒過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裡還拎着一塊木牌,上面寫着「千手柱間」四個漢字。
那塊牌子被她往千手柱間面前一擱,宇智波神奈取來一雙新的筷子和一碗米飯,把白米飯往牌子前面一放,再把兩隻筷子捅進飯裡。
“這才是死人正确的進食方式。”宇智波神奈說。
宇智波斑:“……”
千手柱間:“……”
有道理,但不多。
千手柱間嘴裡嚼嚼嚼,嚼着嚼着還真嚼出點味道來、
千手柱間看着自己的牌位出神,嘴裡喃喃地開口,“……還真行。”
宇智波斑:“……”
嘗到了味道後的千手柱間意外發現宇智波斑做的飯……普通的超級好吃,面前的菜順理成章被掃幹淨了,末了連那碗白米飯也沒放過。
原本的計劃裡,早飯結束過後,宇智波斑要陪同宇智波神奈去一趟木葉醫院。
昨天在院子裡刷族徽的時候,宇智波神奈心血來潮詢問宇智波佐助要不要修複受傷的手臂。
宇智波佐助用那隻沒被額發遮住的眼睛盯了那個站在牆邊的背影半晌,好些時間過後才問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心血來潮。”宇智波神奈頭也不回地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