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瘋狂的、殘忍的、仁慈的、幼稚的、肆意的……這些幾近對立的矛盾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卻又詭異得沒有任何違和感,渾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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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經過允許,亂動他人的東西是不對的。
宇智波神奈想說。
可是現在這個情況明顯不适合說這個,人也不允許她說。
落過一場雪後的庭院是銀裝素裹的白,氣候算不上暖和,沁涼的寒氣順着門窗的罅隙滲入室内,擦過皮膚的時候帶起一陣透心的涼意。
暴露在毛毯外的腳趾凍得有些發冷,宇智波神奈把毯子往肩頭裹了裹,腳趾蜷縮了一下,腳丫子往裡縮了縮,眨巴眨巴黑黝黝的眼眸。
這兩個人看起來很想打她的樣子。
眼角餘光瞥見桌面上被翻開的書頁,把自己裹在毛毯裡的小姑娘的目光停滞了須臾,而後清了清嗓子,“我不計較你們随便亂動我東西的事情了。”
“……”
“……”
“……”
“你們喜歡看的話,也可以拿走。”宇智波神奈的表情認真,一副‘我懂,我很懂,萬事好商量’的樣子,“但你們能不能别這樣?怪吓人的。”
宇智波斑額角凸起的青筋跳動了一下,合着你還知道害怕啊?!
除了神經格外大條的千手柱間,其餘在場的兩個人幾乎是耗盡了畢生的忍耐力才忍住了撸袖子上手揍人的沖動。
……
紙隔門被拉開,宇智波神奈走出房門的時候,庭院的屋檐底下結起了參差不齊的冰冷,屋頂上鋪成開來的雪,潔白整齊得像是沒有褶皺的被褥。
冰冷溢出的破碎光芒浮動在霧蒙蒙的天空下,清冷而流麗。
寒冷的季節,柔軟的靜谧,仿佛所有的聲音都陷進了雪裡,偶爾枝梢曳動,窸窸窣窣地抖下細碎的雪花。
宇智波神奈打了個哈欠,潮濕的熱意溢出眼尾,困頓的倦意泛上眉梢。
眼睑擡起,無意識間,視線停頓在了火影岩上。
千手扉間的影岩還沒來得及修,岩壁上目前隻有千手柱間一個人的腦袋。
浮動在大氣上的雲海湧動,大片大片的陰影從雲端灑落,交織的光影透着虛無,被鑿刻在岩壁上的頭像顯得格外孤單。
宇智波神奈打哈欠的動作一頓,擡起手,閉上一隻眼睛,比了個拍照的手勢,手指在視線裡框處那個孤零零的影岩。
“真醜。”宇智波神奈吹了個口哨。
身後傳來有節奏的腳步聲,和室的槅門被拉開。
千手扉間進門就看到跟條沒骨頭的蛇一樣靠在門框上的宇智波神奈,烏黑如墨的頭發垂落如瀑,鋪陳了整個背部。
宇智波神奈打了個哈欠,轉身,腳底摩擦榻榻米的時候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白發青年站在她面前,紅色的眼眸流露出的目光格外銳利,像是一柄沉靜的刀。
宇智波神奈脖子一歪,腦袋瓜子抵上了門框,柔軟的黑發貼着臉頰滑到胸前。
“談談。”千手扉間開口。
“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
宇智波神奈彎了彎唇角,眼尾上挑,連帶着黑色的眼眸多了幾分情真意切的期待。
千手扉間癱着一張臉,把一直被他拎在手裡的紙袋子放在了桌面上。
宇智波神奈踮起腳尖,動作靈活敏捷地繞過千手扉間走到了桌子面前,腳下發出的聲音細微,走起路來的樣子,像極了四肢纖細的貓咪。
鼓鼓的紙袋被拆開的時候,紅豆甜膩的氣息湧入鼻腔,紅豆糕一個挨着一個擠在紙袋裡,顯得格外精緻可愛。
哦呼。
宇智波神奈眨巴眨巴眼睛,眼睛的光都亮麗了不少,全身都飄滿了幸福的小花花。
“現在可以說了吧。”千手扉間的聲音在和室裡響起。
宇智波神奈像隻進食被打斷了貓咪一樣,手裡的動作停滞了一瞬間,連帶着脊背也出現明顯的僵硬。
千手扉間壓低了眉梢,連帶着那張闆磚臉也滲出些涼意來。
桌前的人抱着紙袋子回頭,嘴唇嘟起,被塞得鼓鼓的腮幫子動了動,口腔裡的東西被咽了下去。
這丫頭平時的姿态太過無害,千手扉間不由自覺地産生出一種自己在欺負小孩的感覺,有些煩躁地移開了視線。
誰知道這貨吞下了嘴裡的東西,就開始翻臉不認人。
宇智波神奈抱着紙袋子,警惕得像隻護食的貓咪,瞳孔都散發出明顯的拒絕意味,“到了我手裡就是我的,我不會分給你的。”
千手扉間:“……我不吃甜的。”
他是鹹黨。
放在手臂上的手指動了動,指腹摩挲衣料的時候傳來粗糙的質感,白發青年的目光越發得深幽。
——這個小鬼,比她父親更難纏。
無論是心性還是力量。
“既然東西到手了,那麼可以談談了吧。”千手扉間一副沒得感情的生意人的模樣。
這紅豆糕出自在宇智波族地的一對夫妻開的甜點店鋪,天知道他為了迎合這小王八蛋的愛好,還特地以任務的名義拜托宇智波鏡代購。
學生一臉大白天活見鬼的表情就差要把‘你不是鹹黨嗎?為什麼突然想吃甜的了,想吃甜的就算了,還偏偏想吃宇智波的甜點店鋪裡的甜食’的問題問出來。
往事不堪回首,往事都藏在千手扉間那張沒表情的冷臉下。
宇智波神奈抱着裝滿紅豆糕的紙袋子點頭,腮幫子鼓鼓,嘴邊還挂着點心殘屑,活似把嘴巴塞得滿滿的倉鼠。
打又打不得,罵吧,雙方吵起來,對他并沒有好處,頭一次遇到這種奇葩玩意兒,千手扉間免不了一陣糟心。
宇智波神奈在紙袋子裡掏了掏,又掏出了一塊紅豆糕放到嘴裡,咬掉了一半。
“大哥和斑去南賀神社了。”千手扉間淡淡地開口。
宇智波神奈舔掉了唇邊的碎屑,把另外半塊紅豆糕扔進嘴裡,“光天化日之下,擅闖一族集會的密室?”
千手扉間微微擡起下颌,“啊。”
安置石碑的地方是宇智波一族秘密集會的底下場所,以現在的宇智波一族的行事作風,無論如何都不會放宇智波斑進去的。
至于是怎麼進去的,當然是直接走進去的,誰攔揍誰的那種走位。
怎麼說呢,簡直是目中無人,罔顧宇智波警備隊的法紀。
千手扉間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左右現下宇智波斑活動在木葉都有他的默許,跟親哥狼狽為奸久了,也不在意這一件兩件事情。
現在的情況也不适合揪着過去不放。
“幹得漂亮。”
宇智波神奈一邊說,一邊翻開茶盤裡倒扣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
宇智波斑離開木葉後,宇智波一族恨不得把宇智波斑在宇智波一族的痕迹從頭到尾删個幹淨,更換新的族長,從族譜裡除名,恨不得‘宇智波斑’這個人從未在宇智波一族出生過,連帶着和他緊密相連的宇智波泉奈的相關記錄也被删得差不多了。
整一副掩耳盜鈴雨我無瓜的态度。
反觀千手扉間這邊,有關這兄弟倆的事情,态度之端正嚴謹,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對比,讓宇智波神奈肅然起敬。
雖然他也沒啥可記錄的。
宇智波泉奈已經死了,已經沒有再留下戰鬥情報的必要。
宇智波斑的情報都在千手柱間身上,他哥又是個死活不肯在言語上出賣摯友的,嘴巴嚴實到他想挖都挖不出多少來。
微涼的茶水入口,舌尖泛起甘澀的感覺。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宇智波一族。”
這是個肯定句,千手扉間上下打量了一遍宇智波神奈。
忍者對于家族的歸屬感有多麼強烈不用多說,為了一族獻出自己的生命的情況,在忍者世界裡并不少見,對比之下,像宇智波神奈這種從頭到尾一身反骨随時都能精神抽風背刺家族的王八蛋,反而稀罕起來。
“因為我不是忍者嘛。”宇智波神奈聳了聳肩。
千手扉間的目光停頓了須臾,宇智波神奈不是忍者這件事情,千手柱間有跟他提過,連帶着還有暧昧不清畫風黑暗的童話故事,在加上和宇智波斑交換過的情報,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南賀神社裡的石碑。
去南賀神社的目的不是為了别的,就是那塊被安置在地下密室裡的石碑。
宇智波一族才能出入的秘密集會場所,被從宇智波一族除名的宇智波斑和外族人的千手柱間當然不會被放行。
能走直線的路,宇智波斑從來不會繞道,水之國那麼一鬧,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還活着,既然沒有掩蓋事實的必要,那就不需要藏頭露尾。
所以他大搖大擺地去了。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處于各方考慮,千手扉間任由他從火影退役成普通忍者的哥也跟着去了。
有千手柱間跟着,宇智波斑行動多少會收斂一點。
“你為什麼會懷疑那塊石碑上的内容?”千手扉間壓低了聲音。
壺口流瀉細膩的水流,潺潺注滿了淺淺的茶杯,宇智波神奈卻沒有立刻停止倒水的動作,任由茶水溢出杯沿,蔓延的水漬在實木的桌面上暈染開深沉的色塊。
宇智波神奈放下了手裡的茶壺,把蓄滿了水的茶杯推到桌子中央,拖拽開一道長長的水漬。
“我們先來談談,無限月讀。”宇智波神奈柔和的眉眼裡泛着笑意,和之前相比,這樣的姿态仿佛就是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