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咖啡的杯子是罕見的玻璃制品,怎麼看也不像是适合外帶的容器。
我看着修治先生無所謂的把玩着手上的杯盞,也料到對方大概又是一時興起的買下了這些小玩意。
兩側商鋪門上的風鈴搖擺着,在風中發出悠長而清脆的聲響,少有路過幾隻貓咪打着哈欠曬着太陽,又因為感知到了我們的存在而警惕的跑開。
“好無趣啊。”
“那是悠閑的意思嗎?”
修治先生眨了下眼,半晌有些賭氣一般的拖長了音反駁着。
“才不是,就是無趣,這個地方也好、人也好……”
他嘟哝着什麼最後收了聲,街邊下了早課的女孩們探着頭叽叽喳喳的交談着望過來,修治先生便仿若避之不及一般的姿态,拉着我朝着另一條街走去。
“……這裡和橫濱也一樣。”
一樣的充滿了腐朽的氣息,一樣充斥着頹然和死亡。
詛咒毫無顧忌的攀附在路邊的燈柱上,多生的眼瞳朝着四面八方轉動着。
“什麼時候才能從這個世界離開呢?”
他背過手輕巧的踮着步子踏過路面,身後詛咒支離破碎的身體如同花火般散落消逝,映照着他細長睫羽下暗下的赫紅色眼瞳。
我像撣灰塵一樣朝着空中揮了揮手,毫不留情的露出了嫌棄的表情來,惹的修治先生低聲一笑。
“要袚除的話先說一聲啊,髒死了。”
“你不是能擋住,就别抱怨啦。”
詛咒師稀少的地方,并不代表詛咒的數量就會少。
隻是因為級别都太低,造不成什麼特别大的損害,也就沒有獲得咒術師協會過多的關注。
我随手從路過的人肩上捏下一個肥胖的蠅頭,比起詛咒青蛙一樣的外形,入手的觸感到更接近于沒有溫度的人類皮膚。
這裡反而要比東京更像詛咒的巢穴。
難得出來一趟,也還是到處都是這種掃興的東西。這種的袚除了的話算不算時間外勞動啊,老橘子們會按件給報酬嗎?
掌中爆開的詛咒伴随着清脆的碎裂聲,我接住從頸上掉落的咒具殘骸,感覺被壓制到極限的咒力瞬間在體内瘋長了起來。
“說起來修治先生。”
因咒力流轉而透亮的蒼藍眼瞳落在了人身上,明明還是人的模樣,在這雙眼中,卻隻能看見對方周身沖天的漆黑而渾濁的咒力——無時無刻不在掙紮着發出刺耳的哀嚎和悲鳴。
在一片混亂的嘈雜音中,我卻足夠清晰的聽見了自己平靜的質問聲。
“術式,你解除了嗎?”
被魑魅魍魉所包圍其中的黑發男人聞言,擡起眼望着我,露出了一個溫柔到宛如蛇吐信子一般的黏膩笑容。
“您在說什麼呐。”
「我可是一直深愛着您。」
——本該被列為詛咒淨土的北海道地區,詛咒的數量一夜之間暴增,在短短一日之内就上升到了紅色警戒。
“特級被怨咒靈津島修治,午後5時36分完全顯現至今,目前已知被害人數超30人,皆為女性。”
——現經咒術界高層商議決定,派出準一級特殊咒術師夏油傑(已匿名)前往。
“港口地區已進行人員疏散及針對性封鎖,各位監督也請迅速撤離,特級咒術師即将抵達現場。”
……
“你騙了我。”
我盯着他皺緊了眉,咒靈雜亂的氣息一直在四周揮之不去,盡管并無法對我産生什麼影響,隻無非是讓人的頭腦更清晰了點。
“你和我約定過,不會解除術式。”
“我沒有騙你。”
他聞言輕輕的搖了搖頭,也沒有多為自己說什麼辯解的話,畢竟契約仍在生效,證明他并沒有做出什麼違反束縛的行徑。
“最開始就說了,愛是一種無法控制的感情。”
不止是情感,思考,就連身體行動也是一樣。
“就像他們會愛上我一樣,為什麼不在你自己的身上想想原因呢,悟君?”
不要和詛咒為伴,因為結局不是會被吞噬,就是會被同化。
并不是人人都是咒靈操使。
“你身上的東西太多了,還有令人作嘔的讨厭氣息,是叫兩面宿傩嗎?那個傳說中的鬼神。”
“為什麼你會......”
“真是遺憾,和你相處的時間,我還以為可以更長一點的。”
不過,反正他也已經習慣了。
“你知道的吧,關于我的事情。”
足以被稱作是諷刺的,夏季限定一樣的詛咒,到了冬季便會消散。
說到底,他會消失也并非是季節的緣故。
我看着修治先生嗤笑着,還帶着些許血色的薄唇扯出了幾分厭倦的晦澀弧度,仿佛要被黑暗吞沒卻又無法相融。
是夏蟬一樣的人。
“要去看煙火嗎。”
“……”
他愣住了。
望着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提議的我,修治先生面上表情變了幾變,他的眼色沉着沉着,還是勉強的揚起了幾分不成型的笑容。
“可是這個時候,哪來的煙火呢。”
——周圍已經沒有人了。
——就連你也被視作為詛咒,被自己的同類包圍警戒着。
我知道他想告訴我的内容,但這種事情,我也早就知道了。
“反正也沒什麼時間了。”
我撐着身子無所謂的活動了兩下,随手拍散了一個靠我太近了的咒靈,在四周詛咒後散的包圍圈中,我走到修治先生面前,微傾身望着對方眼底我的倒影。
“走吧,我們去看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