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大人怕死嗎?”
“祝大人怕我就怕。”
祝煜爽朗的笑了,眼底卻掃過一絲落寞,這樣的神色變化落在蘭和豫眼中,她想繼續探尋,卻被祝煜遮掩了個幹淨。
這位已經不算年輕的将軍依舊是那幅老不正經的樣子,“蘭大人若是怕死,危難時刻默念一句話。”
“什麼話?”
“萬物有緣,佑我長生。”
“……”蘭和豫抿了抿唇,随即飛起一腳踢在祝煜大腿上,“有病。”
祝煜嬉皮笑臉地揉了揉大腿,轉過身去卻是滿臉冷霜,他深吸一口氣,看着如血殘陽落在大江大河之上,默默拆下了紅白麻繩。
手指一松,麻繩随風卷走了。
一旁的将士見狀,都知道這麻繩是不離身的,手忙腳亂去抓。
祝煜擡手,示意他們安靜。
他輕輕閉上雙眼,世界即刻靜谧下來,他能感受到微風掀起自己的眼睫,也能感受到雲流動的氣息。
那些嘈雜的聲音潮水般湧上,祝煜在一片漆黑之中 ,看到了那些死去的同胞。
“替我們活下去,替我們報仇……”
這一次,祝煜握住了他們朝自己伸出的手。
刹那間,疾風驟起,祝煜擡眸,兩手捏訣,千萬紅縧鋪天蓋地浮現出來,拉住了那懸在半空的京畿城,在巨大的震顫下,京畿城竟被一點點拉向了方山。
整頓整齊的聯軍兵馬一聲令下後,蓄勢待發。
似乎太陽更烈了,烤得那些紅線一個個崩斷,而每崩斷一根,便會有更多的紅線生了出來。
京畿城門在巨大的爆炸中已經坍塌,局面徹底失控,城内百姓難以幸免。
祝煜想着,這不是聞霄想看到的。
他翻身上馬,一聲令下,聯軍緩緩入城。
望着祝煜的背影,谷宥站在原處,陷入了沉思。
宋衿上前,躬身問道:“大人,您要入城嗎?”
“入。”谷宥想都沒想,便答道。
“還請大人三思,總得有人坐鎮帳中。”
“若圖天下,還能有臨陣脫逃的道理?”
宋衿忠心耿耿地道:“大人且看,這京畿城懸空定是李蕪的術法,京畿城能懸空,能原封不動得落回來嗎?”
那定是不能的。
谷宥斜睨了宋衿一眼。
宋衿繼續道:“大人,京畿一戰已經脫離我們設想,各路君侯進城,能存活的又有幾人?大人何不留下,也是為聯軍留個主心骨。”
谷宥挑眉,笑着拍了拍宋衿的肩,“宋大人,你知道的,我不是這種人。”
說着,翻身上馬,率聯軍主力入了城。
而宋衿站在方山山頭,暗暗握緊了拳。
京畿城在弩箭的襲擊下,遍地殘骸,流血千裡。玄鳥雕像斷首,神力也無法庇佑這座城。
兵荒馬亂之下,百姓們四散而逃,卻發現城已經浮空,根本去無可去。
祝煜握刀,快馬穿過街道,翻身彎腰便斬殺幾個京畿守軍。血光四濺中,他看到了個幼童蹲在前方,馬蹄從他身邊踏過,差點就要了他的小命。
祝煜一把撈起他,找了個碎雕像堆将他藏匿起來,“噓,别哭。”
那孩子拼命點頭,淚水一大顆一大顆地落下。
祝煜側首對副官道:“傳令下去,不準傷害城中百姓。”
“是。”
副官領命離開,祝煜剛起身,突然覺得這周遭怪怪的,緊接着,一把冰冷的劍頂住他的後背。
祝煜猛地轉身,身形矯健,刀走如龍,輕而易舉就挑開了眼前人的武器。
這人他記得,是大敷君侯的幼子,姓陶,單字一個明。
“自己人,祝将軍。”陶明推開了祝煜的道,解釋着自己的身份。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人是被大敷君侯扔進隊裡曆練,安插在赤膊兵裡入了城。想來是想這個時候賺個軍功,來日分餅能多給大敷謀利。
總歸他不是君侯的繼承者,大敷君侯二十多個兒子,也不差這麼一個。
陶明長舒一口氣,“你吓死我了。”
祝煜冷冽道:“定堰侯呢?你為何一人躲在這?”
陶明解釋道:“我們降下來的時候,卷進一團古怪裡,從那之後,再也見不到聞大人。我不敢忘記任務,想去大開城門,見城裡已經亂成一片,幹脆找了些火油硝石,城門角給炸了。”
祝煜心頓時懸了起來,“卷進一團古怪裡?”
他下意識向山上望去,那威儀的銮愛天宮完好無損,正散着金光,踐踏在衆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