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之重器,也不會輕言舉動。守城邊将是不會輕信孫缱和青鸾的話的,即便信了他們的話,也不能決斷,反而要層層上報,讓周帝定奪,至于朱承柔是如何進宮通禀的,又起了什麼樣的作用,朱槿榮不知道,反正變故就出現在此刻。
前一夜朱槿榮還在頹唐,思忖進退,後一天卻在刀口挂腦袋,出現在了戰場,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遭遇戰,因為大草原上無險可守的緣故,這便十分依賴向導了。
猃狁人頭腦不行,于是自折蘭單于重用王欣奪取王位開始,也有樣學樣,開始重用漢人謀士了。這為周人引路的向導就是圖耶王逃走的漢人謀士沈雅園,昔日他在邊關不過一不受重用的小丞,但也和守将李帆有着些許的交情。
這李帆不是别人,乃是郎中令李幢的庶兄,也是朝廷能說得上話的人,西北駐軍由大将陸子奇節制,這李帆便是他手下的一員大将,做事也算勤勤勉勉。
李帆面白無須,看上去也就三十歲多餘,人在那裡,頗有儒将氣質,他神情堅毅,此刻身着銅甲騎在駿馬上,後身陪在一旁的則是那不成器的李幢。
“你這消息可有誤?”李帆似乎是有顧慮,手上的缰繩緊了緊,還是問了李幢一句。
猃狁兵力比大周兵力強勁這是闆上釘釘的事實,他們極其擅長遊擊作戰,而大周的軍馬雖有關山軍馬場的支持,卻從馬匹的數量和質量遠不如猃狁人,猃狁人靠馬靠天吃飯,從小活躍在馬匹上,這是大周人所不具備的,數次征戰猃狁,不是大敗而歸,就是險勝,這讓李帆如何能安心呢?
“自然是錯不了的,猃狁祭天大典就在這幾日,這條路是必定要去的,雅園,你說呢?”李幢看自己無法說服兄長,便搬出沈雅園來,和自己站在同一陣地。
“李郎将所言非虛。”沈雅園拱手行禮,言之鑿鑿,信誓旦旦,“有丹書鐵契在,有禦劄在,圖耶王才是猃狁名正言順的單于!隻要李将軍救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便承諾,永不犯邊,向大周俯首稱臣。”
李幢扮起戎裝,也像是個年輕有為的将軍,可是那一雙眼滴溜溜的轉,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聽了沈雅園的話并未繼續補充。
這郎中令李大人,如同天上的流星一樣隕落了,如今又出現在了針對猃狁的戰争之中,看樣子是沒有受一點影響?
李帆冷哼一聲,顯然是看不上這種人沈雅園的為人,覺得其去鼠首兩端,為人不是君子,他沉默了有許久,直到楚放臣再次點齊兵馬。
楚放臣勒着軍馬站在了李帆的面前,向他禀告,“禀告将軍,兵馬已點齊!大家也準備齊整了!”
李帆咳嗽了一聲,示意副将李幢上前說話,李幢卻假裝不懂,笑盈盈的奉承起了李帆,拱手行禮,“還是大哥請。”
李帆本就是武将,也沒那麼多花花腸子,李幢這話也讓李帆無奈了,他看着楚放臣,說道,“你去吧。”
于是李帆拔劍出竅,号令群雄,面色莊嚴地代表大周士兵發言了,“猃狁寡義廉恥!得了我大周的賜封,依舊襲擾我大周邊城!殺我臣民!奪我糧食!如此賊心不死,是為我國心腹大患矣!今日,就讓我們除之而後快!士兵們,拔出你們的刀劍,跟我一起沖下去!殺了猃狁狗賊!以其血雪恥!”
此刻以楚放臣為首的騎兵,也抽出佩劍以應和,一時間場面沸騰,他們直言,“殺了猃狁狗!殺了猃狁狗!”
說起來這周帝也留有一手,那就是并沒有冊封将折蘭單于冊封為大單于,隻是承認了他猃狁話事人的地位,而将楚色賦下嫁,明面上也隻是說将楚色賦嫁予猃狁單于,并沒有說清楚嫁給哪位單于。而這大周始祖皇帝賜下的丹書鐵契和禦劄,時至今日還在圖耶王的手上,畢竟他是嫡子,是猃狁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這一下子,猃狁内部就被分化了,支持折蘭單于的是一批,支持圖耶王的又是一批,如此内戰,豈不是克敵制勝的好機會?
如此東西風之争,才是大周樂得看到的結果,如今圖耶王被折蘭單于所抓,眼看就要身死道消了,那自然要人為幹預一下,于是在當沈雅園出現在邊城,請求大周皇帝的觐見之後,周帝馬不停蹄的開始了針對折蘭單于的行動,并且派出使者,去聯合烏雲王,意圖救下圖耶王。
并不是這圖耶王有多愛好和平,而是救他是政治的投資。他們也沒打算一擊得中,順利殺掉折蘭單于,目的僅僅在于削弱折蘭單于的勢力,讓猃狁内亂不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