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不是喝水的,你也莫要再忙碌,是我家小姐,要帶你去見主母,讓我來叫你。”燦橘笑盈盈的說,攙着裴紅衣就往外面走去,一路問着些話,“昨晚夜已深,也沒來得及打聽你的家裡……”
裴紅衣自然還有家在,但這家還不如沒有,她親娘病逝後,還有一個爛賭的老爹在,昨夜正在花萼樓門前糾纏,就被小厮當做垃圾丢了出來。
那樓上的老鸨子打開了窗牖,牙尖嘴利的譏諷對準了那懶漢,明顯剛才裴紅衣逃跑的氣還沒有消,“你女子都賣了身了,還由得你做主?你還想賣幾回?實話告訴你,那丫頭片子早跑了,有種你去柳巷胡同的朱府鬧去!賠錢的貨……”
這裴紅衣的爹什麼也沒有聽進去,隻注意到了“柳巷胡同的朱府”這一句重點,遂四處去打聽朱府所在了。
也幸虧昨夜裴紅衣跑得早跑得巧,否則又是一番糾纏和厮打,必然不能使她逃離火坑。
風母的居所甚是暖和,她一貫早起,佛像前供着檀香袅袅,挑簾間碎石岫玉的珠簾帶着好聽的聲響,一屋婢女有序的侍立在側。
朱槿榮由于等了裴紅衣片刻,故而今天早上比其他兄妹來得略微晚了些。
興許是休憩,郭嬷嬷今天沒有在一旁侍立,這讓朱槿榮大失所望,不得不掃去自己的逃避心理,打起精神應對這一切。
“母親,孩兒來遲了。”朱槿榮說道,跪在墊子上向風母行禮。
風母揮了揮手,站在她身旁的竹茹連忙攙扶起了朱槿榮。
“你性子頑劣,又惹什麼禍了?”風母是聞弦知音,昨夜朱槿榮回來的晚,怕打擾風母休息,故而并沒有來請安。
“晨昏定省,有早有遲也是應該的,畢竟大姐兒還小。”盧嬌娘笑着為朱槿榮開脫,對此朱槿榮表示感激不盡。
“昨天我和常捷出門,在路旁看見了一家繡樓開了張,見那衣服上的花樣新鮮奇特,就特意買了給母親。”朱槿榮先是陳情,又是奉承,風母一生并無什麼愛好,就是喜歡用刺繡來打發時間。
朱槿榮也并未說謊,她昨日早上騎馬去往花萼樓時,的确見一繡樓開了張。
“得了空,我讓善憐兒将那繡品拿來給母親,那繡娘的技術非同一般,讓我求了許久。那繡樓的管家說他們是南邊兒來的人,擅長的叫什麼雙面繡,你可不知,那繡出來,前面看是猕猴,後面看卻是貓狗,很是奇特……”
這樣一說,風母的确來了興緻,她也好奇那繡品,“那一定是技法高超之人,我也好奇這雙面繡是什麼技法,但就是怕那是人家的家傳技法,不肯輕易予人。”
一時半會,這話題都圍繞這刺繡展開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将話題繞到了裴紅衣身上。
“前日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位紅衣女子向我求救,昨日我去花萼樓赴會,說巧不巧遇到了這樣一個女子,她也是極度擅長刺繡之人,我見她面善,又技藝高超,就想為她贖身,伺候在母親身邊。”朱槿榮堪稱平淡的說道,風母豈不知這是她的最終目的。
“我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為好,既然救她脫離了泥淖,便是上天的安排。如今她人在哪裡?何不叫出來讓我見見。”風母無奈的口吻,但她也信了朱槿榮的鬼話,她對佛教深信不疑,平時自然盡自己所能行善。
那裴紅衣已經換了府裡丫鬟的衣裳,頭上還包着紗布,但還是能看到那張臉的俏麗顔色,一雙含情目,似笑似惱,顧盼間就是春波流轉,身子雖然過渡消瘦,但那别有一般的娉婷風流。
那裴紅衣做事小心翼翼,不敢看主位上的風母,隻管低着頭,連忙給風母下跪,“奴婢見過主母,謝主母容納之恩。”
“你且上前來,讓我看看。”風母說道,那裴紅衣自然依從,她到了風母的身旁,風母為她調整繃帶的位置,話語間無不愛憐,“這樣美的一張臉,卻受了這樣的大傷,實在是憾事。”
“能脫離那個火坑,縱使舍了這臉面又如何呢?”裴紅衣說道,“要不是小姐見奴婢可憐,救了奴婢一命,奴婢勢必死在了那吃人的魔窟。”
“你還年輕,千萬别說什麼死不死的,路還長着呢,竹茹,以後你多照看着些她。”風母安慰裴紅衣,又招呼竹茹對裴紅衣多加照顧。
這竹茹性子爽利,一口應承了下來,“主母放心,這些事情都包在我身上。”
看見如此景象,朱槿榮的一顆心才放在肚子裡了,風母拉着裴紅衣說了許多貼心話,隻叫裴紅衣忍不住淚撒當場,她想必是想自己的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