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竟然是柳太傅。
他坐在馬車上,撩起了車簾一角,朝這邊看過來。
黎半夏眼睛亮了亮,朝他福了福身子:“太傅大人。”
柳太傅微微颔首:“周夫人若是不嫌棄,可以随老夫一同進這嘉虞侯府。”
沒想到柳太傅會主動伸出橄榄枝,這真是意外之喜了。
“多謝太傅大人。”
嘉虞侯府的下人大約是收到了柳太傅駕臨的消息,很快便有人過來迎接。
黎半夏跟在柳太傅身後,垂頭躬身,盡量降低存在感,倒也沒引起注意,就這麼進了侯府。
黎半夏再三感謝了柳太傅,便快步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嘉虞侯府原主之前來過,黎半夏有這些記憶,走起來也算熟門熟路了。很快,她便來到了大姐姐所在的院子。
院子裡,這位大姐姐正皺着眉道:“這些花汁的顔色可比上回的差多了,如何染甲?”
說到一半,感覺似乎有一道不可忽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黎元夏擡眼看過來,便見到了黎半夏。
“半夏,你怎麼來了?”
大姐黎元夏很意外,黎半夏也很意外。對方意外的是她的到來,黎半夏意外的是大姐姐的狀态。
如今都這個局勢了,大伯母都快撐不下去了,黎元夏這個做女兒的沒去天牢看過一眼,倒還有閑情逸緻搞染指甲這些花頭。
不過,未知全貌不予置評,黎半夏在心裡勸着自己,萬一她這位大姐姐是琢磨着捯饬一番,好以更好的面貌去遊說她的夫君幫忙為黎府求情呢?
“如今想見大姐姐一面還真是比登天還難。”黎半夏似笑非笑道。
雖然沒少自我安慰,自我排解,但是對于黎元夏這個大姐姐,黎半夏是有怨言的。雖說嘉虞侯府不許她出面管娘家的禍事,但是她若鐵了心想做點什麼,還是能做的。
黎元夏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随即又壓了下去:“九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現在不就見着我了嗎?”
黎半夏也懶得和她在這事上多扯,索性直接開門見山:“我剛從天牢過來,大伯母狀況很不好。”
說話間,黎半夏細細觀察着自家這位大姐姐的反應,發現對方眼中透出的焦急與擔憂之色不似作僞,黎半夏松了一口氣,起碼還是有孝心的。
“我娘是怎麼了?病了嗎?”黎元夏趕忙問道:“可用了藥?”
黎半夏歎了一口氣,搖頭道:“大姐姐可曾聽說有什麼藥可以醫心病?”
“心病?”黎元夏一愣,喃喃道:“這是為何?”
黎半夏:“二房的三姐姐派了貼身嬷嬷去了天牢探視,五姐姐在外地聽了消息便準備着啟程往京城來,連六姐姐都有動作。可是大姐姐您和七姐姐卻沒有任何表示,别說大伯母,便是大伯父這個男子都擡不起頭來。”
想到大伯母蜷縮在天牢角落的瘦弱身影,黎半夏愈發不忍,頓了頓才繼續道:
“大姐姐,不是我吓你,你和七姐姐若還是這般……冷漠無情,大伯母怕是撐不過這兩天了。”
黎元夏聞言,眼淚撲簌簌往下掉,“九妹妹你怪我冷漠無情,我何曾想冷漠無情?”
黎半夏:“我自然知道做這高門侯府的夫人許多時候身不由己,可是再難,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親娘逝去。即便大姐姐你不能親去,便不能派貼身女使去一趟嗎?”
黎元夏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神裡多了幾分堅定:“九妹妹你放心,我之前不知道我娘的狀況,我以為……她還能再撐一撐,等我求得府中長輩的憐憫再去,如今既知道了真實情況……”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斬釘截鐵道:“我今天爬也要爬過去見她,我一會就收拾東西過去!”
黎半夏心下大定,“有大姐姐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天牢那邊我已經打點好,大姐姐直接過去便是,有什麼難處,盡管來周府找我。”
“好。”黎元夏重重地點了點頭。
黎半夏還要急着去遊說她那位當太子妃的七姐姐,沒有再久留,連茶都沒喝一口便匆匆走了。
馬不停蹄趕赴太子府邸,黎半夏依舊被下人給攔住了,不過對方的理由倒是清奇。
“夫人來得不巧,太子妃剛出府,往夫人家裡去了。”
“什麼?”黎半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太子妃往哪裡去了?”
那管家又重複了一遍:“往夫人家裡去了。”
黎半夏一臉狐疑:“往我家去了?我哪個家?”
管家笑道:“自然是夫人出嫁後的夫家。”
黎半夏盯着他看了半晌,企圖從他臉上讀出類似于嘲諷、捉弄之類的神情,然而無果,對方的神情瞧上去挺認真的。
難道她那位七姐姐真的去她府上找她了?她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黎半夏算了一下時間,琢磨着此刻回府去瞧瞧究竟,若是發現管家的話是诓她的,她再過來應該也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