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石塊破空的聲音從左側傳來,她偏頭躲過,随後立刻穩住身形,揮劍接下少年自上而下的一擊。
與先前僵持的情況不同,溫珝在兩劍交擊後率先松手,順勢打了個滾,來到了江黎的左側後方。
她心裡一驚,頓感不妙。
木劍被輕而易舉地擊飛出去,但由于慣性的存在,向前揮劍的動作并不能立刻停下。她如今劍術的水平尚未到達當初的十分之一,無法做到連續閃避。
而此刻,對手卻已經來到了自己的視覺盲區,一旦他再度發難,恐怕……
“咻——”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威脅,在強烈的第六感的驅使下,她盡力仰頭,同時使身體向後方倒去。
表面毛糙的小石子有着極快的速度,貼着左側的臉頰飛過去。少女細嫩的肌膚瞬間被擦破,細密的血珠在較深的傷口處滲出,火辣辣的疼痛感蔓延至全身。
江黎悶哼一聲,勉強穩住身形。
“公主!”殷紅的鮮血讓溫珝回神,他驚慌失措地想要站起身來,卻因恐懼而喪失了力氣。
自己竟然……把對國師和那人的怨恨撒到了公主身上。
看着對方微微抿起的嘴唇,溫珝臉色煞白:omega對疼痛的感知比一般人更為敏銳,傷口的恢複也更加緩慢;她身份高貴,平日裡更是有宮女保證她不受磕碰。
自己實在做得有些過分了。
“公主……”感受到有人扯着自己的衣擺,江黎終于從沉思中回神。
眼眶泛紅的少年哽咽着道歉,表示自己甘願任她處置。
自己一言不發的模樣可能對他造成了誤解。她眨了眨眼睛,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方才走神,也隻是在複盤方才的戰鬥罷了。
溫珝的白衣沾上了點點塵土,她有些頭疼地看着對方被鮮血染紅的左臂,無奈發問:“你這是什麼情況?”
少年沒有一點愛惜身體的自覺,毫不猶豫地指了指手臂:“雖然左邊不能使力,但右臂總算還可以。既然隻有打敗公主才能得到認可,那便竭盡全力……”
“你也知道自己左臂受了傷呐!”
方才溫珝那股狠勁實在是把她吓了一跳,不計後果的攻擊方式必然會對身體造成不小的負擔。如果他再這麼造下去,恐怕會留下難以醫治的後遺症。
要是早知道少年這麼犟,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激他——瘋了似的打發,也不知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她啧了一聲:“别亂動!”
對方的表情不知為何比打鬥時更為兇狠,溫珝隻敢唯唯諾諾應了聲,柔軟的睫毛撲閃着垂下,讓人無端聯想到性格溫順的毛茸茸的小寵物。
見他忽然變得乖巧,江黎反倒開始不自在,為方才生硬的語氣感到頗為後悔。
“你真的做好在日後對上國師的準備了麼?”
她緩緩蹲下,少年琥珀色的瞳孔裡倒映着少女的身影——擔憂與不決的情緒在漂亮的桃花眼中潛藏,但臉上的表情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高傲。
不知怎的,溫珝忽然有些想笑。
“你笑什麼?”
少女語氣惡劣,塗着蔻丹的手指捏起他的下巴,似是在威脅,“再笑,本宮把你扔在這裡,不讓太醫過來!看你還能不能得意下……”
感受到臉頰溫熱的觸感,江黎的話戛然而止,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猩紅的鮮血沾在蒼白的手指上,像潔白無瑕的雪地中綻開着的片片紅梅,幽冷妖豔。
“你……”
少女濕漉漉的眼眸瞪得滾圓,如叢林中驚慌失措的小鹿。
溫珝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飛快地擡手,示意對方看:“公主,您受傷了。”
他老成的模樣莫名有種長子對弟妹的關照,如果忽略那蔓延到耳朵尖尖的紅霞的話,也許就更有說服力了。
江黎垂下眼睫,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
少年目光如炬,堅定的望着她:“在下已經想好了,不論有什麼困難,也一定、一定會讓國師付出代價!”
“好。今日我會讓人把東西送過來……”看到少年又要強撐着行禮,江黎阻止了他的動作,“既然是同伴了,那倒也不必太拘泥于繁瑣的規矩。”
“真的可以嗎?”
少女笑而不語,隻是安靜地看着他。
她額前的碎發泛着溫和的光,微風吹過,海藻般的長發飄揚。明眸善睐的少女有着陽光般溫暖的味道,仿佛是上天派來的神使,把自己一點一點拉出泥濘的黑淵。
“站起來?”
溫珝有些驚詫地仰頭,在少女默許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搭上對方的手。
那是柔軟而溫暖的觸感。
她的手同自己的很不一樣,是屬于那種健康的纖細。那是陽光下生長的明媚的花朵,看似柔軟,但實則很有力道——
難怪能有如此高超的劍技……
待他站穩,對方才緩緩松開。
溫熱的觸感轉瞬即逝,袖袍下的手輕輕摩挲着指尖,似乎想要抓住從指縫間溜走的陽光。
“可以自己回去麼?”江黎對神遊天外的少年笑了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忘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