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大戶的妙齡女子若是到了年紀,大多都會選擇alpha結為連理。
原因無他,alpha不管是心裡還是生理方面,都比其他人更勝一籌,因此,才更有可能得到重用,平步青雲。
而傅坤恰恰沒有分化,再加之大器晚成,在封為國師時,已過了不惑之年。而他的家中妻妾,皆為未經分化的普通人。
大概是過去的遺憾已成執念,一年後,他又迎了房小妾進門——那是位正值豆蔻之年的omega,雖然沒法聞到,但據說,她擁有蜜桃味的信息素,傅坤對此很是滿意。
然而,在沒有抑制劑的時代,omega與未分化人類的結合,結局向來不會樂觀。
大抵是潮期過于難捱,即使府内沒有alpha,不過半年,小妾便對英俊年輕的beta侍衛暗生情愫,并暗結珠胎。
身為國師府的主人,傅坤眼線繁多,兩人的事很快便敗露。
憤怒至極的他遣散了所有分化的家丁,小妾也連帶着一同掃地出門,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親手把那段被淪為笑柄的日子斬斷。
不堪的往事浮上心頭,傅坤怒極反笑:“既然如此,在下倒要好好向公主請教。”
“國師怎麼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本宮方才說的那些話,也是為你着想罷了。”
江黎這才擡起頭來,難以置信地望着他,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凡分化者,不得入國師府’——這話不是您說的麼?”
傅坤微怔,表情有明顯的遲疑:她說的确有其事,難道,自己真的錯怪了對方?
少女哽咽道:“本宮對信息素的感知比其他人靈敏許多——即便對方身上挂了‘阻隔錦囊’,依舊可以判斷出他們的氣味。國師若是不信,派人去太醫院一查便知。”
“老臣、老臣自然相信……”
見對方就要落淚,傅坤輕聲細語地順着她往下講,不敢再反駁——這位公主的心情就像七八月京城的天氣,說變就變;要是真的惹了她不悅,自己恐怕也得褪一層皮。
“今日,本宮在傅舟身上聞見了極淡的味道。思來想去,隻有一種解釋——他馬上便會經曆分化。”
少女含淚蹙眉,眼中的悲傷幾乎要溢出來,“本宮又有什麼錯呢?隻是想給他一個安身之所罷了……若是分化後被趕出國師府,會對他造成多大的創傷呐!”
傅坤:……
他都快搞不清這公主到底是在做戲,還是真情實感地辯駁了。
“小女總是容易這樣,讓愛卿見笑了。”成德帝安撫般拍着江黎的背,耐着性子解釋,“國師是個明事理的人,你切莫激動,有失身份。”
“真的嗎?國師大人真的同意把他留下來嗎?”少女的眼中頓時有了光,她期盼地看着對方,希望聽到自己想要的答複。
“恕老臣不能……”
話音未落,又聽得一連串腳步聲。
少年清瘦的剪影出現在眼前,他透亮的眼底帶着疑惑,似乎并沒有意料到傅坤會來這裡。
看清對方面容的刹那,傅坤渾身的血液都似乎沸騰了,一股腦地往頭頂湧去:他的帷帽呢?怎麼不見了?若是陛下看到了這張臉,不,陛下已經看到了……
“為什麼國師不肯讓他留下!”似乎是受了極大的打擊,身側的少女開始哭天搶地,“傅舟就那麼重要嗎!難道沒了他,國師就沒法占蔔嗎!”
聽到這話,傅坤幾乎要昏厥過去。尖銳的指甲刺入掌心,他才堪堪能夠維持清醒。
“老臣……自然是同意把他留下的。”
在仕途和弟子間,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避開對面直直的目光,他盡量維持着聲線的平靜。
“隻是,臣與這徒弟還有好些事要交代,還望公主通融……”
似乎是按下了某個暫停鍵,少女立馬停止了抽噎。
成德帝扶額苦笑,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偏殿無人,愛卿可去那裡處理私事——但這裡畢竟是小女的寝殿,還望國師快些。”
他似乎沒有發覺傅舟的真實身份。
懸着的心終于放回了肚子裡,傅坤躬身作揖:“謝陛下。”
*
偏殿的大門被緩緩掩上,隔絕了與外界的聯系。少了陽光的照射,室内立馬陰翳不少,令人心悸不安。
沒有旁人的打擾,傅坤也終于撕下和善的僞裝。他挂着一抹陰森的笑,步步逼近,最終停在溫珝身旁。
雖然種種迹象都表明對方已經再度失去了記憶,但傅坤不敢徹底放心。
“你可真是有點手段,隻憑見一面的功夫,便把公主迷得暈頭轉向。”他壓下聲音,面色如常,仿佛最和諧不過的師徒交流;陰冷的氣息噴在溫珝耳側,仿佛毒蛇嘶嘶地吐着芯子。
“你方才去了哪裡?”
“貴妃娘娘說,陛下有事情要處理,便把弟子帶到了無人處……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才放我出來。”溫珝眨巴着眼,一副疑惑的模樣,“大人怎麼來這兒了?”
“呵,那公主說是要把你留在身邊,才把本官召進宮裡。”傅坤神情淡漠,語氣帶着警告的意味,“不管你還記得多少,從今日起,通通不準在陛下面前提起往事——明白嗎?”
傅坤竟然知道自己失憶的事!
溫珝垂眸,大腦飛速運轉着:從平日裡的相處推測,兩人鮮少交流、關系也并不親密,自己斷然不可能把這種事告訴他——難道說,他……
“聽見沒有?”
傅坤推了他一掌,力道不輕不重;但溫珝身體虛弱,還是倒退了幾步。
“回答我!”他厲聲呵斥。
少年勉強穩住身子,仰起臉,眼神真摯而懇切:“弟子聽不懂大人在說什麼。”
上百次的輪回中,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很好地僞裝自己——即便是那位,恐怕也難以看出破綻。
傅坤定定地看着他,直至确認自己的判斷沒有失誤,才移開了視線。
“這藥,趁早塗了。”他掏出一隻小巧的白瓷瓶,扔到溫珝懷裡,“若是你背上的傷被公主捅到陛下面前,即便在宮内,也休想過上安甯的日子。”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傅坤桀桀地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來來回回互相擠壓,顯得格外狠戾陰鸷。
“是。”溫珝低眉順眼,指關節因為捏緊而微微泛白,“在下謹遵大人教誨。”
很滿意對方的反應,傅坤拍了拍他的肩,格外強調:“傅舟,你好自為之。”
“謝國師提點,”他俯身一拜,“您交代的事,傅某必當牢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