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快的步伐倏地頓住,桑靈滿目不可置信,宋言亦連這都瞧見了?
那她的真實意圖,他豈不早就猜到了…
愈想桑靈愈心虛,東瞧瞧西看看,一聲不敢吭。随即,微涼又帶着探究的嗓音幽幽傳來:
“靈兒,你不會是想背着我,同裴逸一同前往徐府吧?”
“怎會,自是不會,你莫要污蔑我。”
桑靈連忙搖頭,即使是事實亦堅決不承認。
“可是…”
宋言亦疑惑的目光望來,心虛之人連忙折身踏入一旁的面館。
“時辰尚早,此處的陽春面頗為美味,坐下來嘗一嘗。”
桑靈嗓音輕和愉悅,思及佳肴便心中舒暢。話落許久,宋言亦卻直挺挺地杵在一旁,不知入座。
“坐下歇歇,别不開心了。”
小二斟完茶離開,宋言亦還呆立在身側。她指了指面前的長凳,眼前人似是不懂,自顧自杵着。
杵着不說,還時不時擺弄擺弄袖袍。
“宋言亦…”
她疑惑着望去,宋言亦愈加挺直了脊背,卻不知為何面露羞怯,目中皆是期待。
迫切卻又小心翼翼的期待,一點也不似生氣...
桑靈隻覺莫名其妙,疑惑地搖搖頭,收回了目光。
“靈兒!”
抱怨聲随即傳來,宋言亦憤憤不平地入了座,将頭偏向一側,兀自生悶氣,連美味上桌,亦不瞧一眼。
“宋言亦?”
桑靈喚他,眼前人置若罔聞不說還氣呼呼地收了腰間的玉墜。
“宋言亦。”
桑靈又喚了一遍,眼前人亦一動不動。她随即輕輕勾了勾手指,嗓音柔媚:
“宋言亦,你過來。”
溫柔惑人的低吟,令宋言亦心中的氣惱委屈頃刻消散,隻餘無措與期待。他小心翼翼靠近,垂首同她耳鬓相貼。
“宋言亦…”
溫熱的呼吸絲絲入耳,鑽入四肢百骸,帶來不可捕捉的癢意,随後之言,更是令宋言亦面頰倏地染上紅暈,
“今日初見,我便覺着宋公子與往日不同。錦衣美飾,長身鶴立,頗為玉樹臨風。”
說罷,桑靈起身行至宋言亦身前,将腰間卸下的玉佩再度替他戴上。
“靈兒~”
耳根通紅之人,睫翼不住撲閃,目中的喜出望外無可遮掩,出口之言亦吞吞吐吐,
“靈兒,原是瞧見了。”
原來不用他刻意展露,她亦知曉他的心思。
“自是無法忽視,俊逸非凡。”
桑靈之言,如春風拂過心湖,惹起絲絲漣漪。宋言亦因着此言,愈加欣喜不已,眉梢眼角皆是愉悅。
直至踏入徐府,他唇角的笑意仍未壓下。
徐容卿外出查辦公務并不在府上,看門的小厮領着二人步入西苑的書房。
書房寬敞明亮,十尺見寬,正中的紫檀插屏前是一狹長的書案。
三十六起海妖詛咒殺人案件的卷宗,堆滿整個案幾。桑靈與宋言亦按案件發生的先後順序,逐一排列整齊。
“安春兒的爹,竟是海妖索命而亡的第一人。”
展開卷軸,桑靈仔仔細細揣摩起案件細節。應是首次發生的緣故,諸多細枝末節處記錄地頗為詳細,墨色的字符密密麻麻印在竹紙之上,再一一烙入桑靈腦海之中。
“安春兒的爹死之前,前林渡口還未荒廢,他自瓊海打漁歸來在渡口歇了一晚,之後便日日頭暈目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痛苦了整整半月才吐血而亡。”
“靈兒,第二起死得是個屠夫,他生前欺善怕惡強搶民女,卻因與衙司捕頭相熟,從未入過獄。”
桑靈接過宋言亦遞來的卷宗,粗略掃了一眼,此人亦是前往渡口坐船後吐血而亡,不過間隔的日子隻有十日。
她迅速展開第三個卷宗,第三起的死者是醉夢樓的老鸨,她誘騙初入塵世的姑娘賣身入青樓,随後非打即罵逼迫她們接客。
“這起案件發生時,前林渡口已因海妖詛咒殺人之說廢棄,卻有人在深夜約了老鸨前往此地。”
桑靈發覺端倪,将此卷記錄的細節再度仔仔細細瞧了一遍。
“是行兇之人邀約?”
對于宋言亦的推測,桑靈亦認同,微微颔首。
接下來,二人未再言語,開始着筆記錄三十六名死者從前林渡口離開至吐血而亡的間隔,以及生前做過何事又得罪過何人。
書房陷入沉寂,隻餘書頁翻動的沙沙聲響以及筆尖同竹紙相觸的細微響動。
三個時辰後,二人整理完了所有卷宗。瞧着梳理出的規律,桑靈目中神色凝重,出言打破了一室靜谧,
“從醉夢樓的老鸨之死起,死者前往前林渡口至吐血而亡的間隔都巧妙地控制在七日。”
“直至最後一起,賣馄饨的李二路過前林渡口的當夜,便吐血而亡。”
四目相對,二人皆讀懂彼此眸中情緒。
宋言亦再度翻了翻李二的卷宗,其上内容不多,字迹潦草。許是記錄之人深信所謂的海妖索命,記載此類案件草草了事。
“我們白日向李二詢問宋夫人的蹤迹,他當夜便吐血而亡,難道兇手是想阻止我們尋到宋夫人?”
瞧着不足半頁的墨青字符,宋言亦目中困惑連連,桑靈亦毫無頭緒,隻說了大概推測,
“有可能是因宋夫人,也有可能李二發覺了其它端倪被兇手滅口。”
“可是…”
仔細揣摩完三十六名死者的過往,桑靈心中的疑惑愈加濃重,“前三十四名死者,生前皆做盡惡事,行兇之人更似在替天行道。”
“可這最後兩名,趙漁郎與李二卻清清白白,尤其這個趙漁郎,生性膽小怕事從未與人結怨,也未做過喪盡天良之事,兇手為何會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