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過來的宋言亦,十分自信地撐地起身,卻又煞白着臉兒跌坐在地。
“嘶~好痛!”
桑靈趕緊去扶,滿目無奈,這人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看到了嗎?山下有人家。”
二人位于半山腰,漫山遍野皆是淡绯色的晶霄花。
正值孟春花期,妃紅的花瓣與翠綠的枝葉交相映襯,間錯枝頭吟唱的鳥雀,使人心曠神怡。
谷内大大小小坐落着幾十戶人家,戶戶種着晶霄花,院落隐于一片浪漫的海棠紅中,村子西頭靈溪川流而過,溪水潺潺,澄淨見底。
費了半天功夫才行至谷内的二人,好似闖入人間仙境。但沒過多久,桑靈就發覺端倪,這個村子寂靜地可怕。
他們自村西頭進入,走了一刻鐘都未見人煙。家家院門緊閉,鏽迹斑斑的門環上皆挂着素色布條。門外泥土地上插着三束清香,香火已滅卻無人問津。
“娘親,娘親,你看這是什麼?”
一位約摸六七歲的小姑娘不知從哪竄出,她頭紮雙螺髻嬌俏可愛,手拿一姜黃紙鸢,興沖沖地從二人面前跑過。
身側的桃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全身上下皆用素布包裹,隻餘一雙眼睛的婦人目中驚駭不已,她慌忙将小姑娘手中的紙鸢折斷,迅速包裹進衣内。
喜愛之物被奪,小姑娘“哇”地一聲哭坐在地,嫩白小腿在地面亂踢,婦人卻未做安慰,隻是顫抖着身子緊緊抱住衣内紙鸢,口中不斷念叨: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星兒并非有意招惹邪祟。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紙鸢怎會是邪祟?
桑靈與宋言亦皆被眼前所見弄得發懵,二人默契互望一眼,扭頭卻見婦人目中驚愕更甚。
她緊緊盯着桑靈,眼中充滿恐懼,接着便手足亂舞,大喊大叫起來:
“邪祟進村子了,邪祟進村子了!”
桑靈瞅瞅自己又瞅瞅身旁的宋言亦,更覺莫名其妙。就算是邪祟…
婦人為何隻認準了她?那宋言亦便不是了?
婦人的叫喊讓原本一扇扇緊閉的門扉打開,不斷有人探出頭來,但無論男女老少皆用素布遮住全身,桑靈僅從那狹小的縫隙瞧見一雙雙充滿懼意的眼眸。
“快把邪祟趕出村子!”一道粗啞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桑靈回身便見一弓腰駝背的男人。
他手中端一木盆迎面而來,原本藏在院落不敢出來的村民紛紛受到鼓舞,拿着木棍、扁擔,更有甚者舉着鋤頭揮舞過來。
宋言亦迅速将桑靈護在身後,用劍柄威懾衆人。面前皆為普通百姓,他不可拔劍,但這些人卻似中了邪不顧生死往前沖。
“趕走邪祟!趕走邪祟!”
無數的棍棒襲來,二人腹背受敵,桑靈閃躲不及,被木盆中漿水潑了一身,又一木棒襲來,她背後一痛娥眉緊蹙。
“靈兒!”
見桑靈受傷,宋言亦原本蒼白俊美的面龐染上睥睨萬物的殺意,劍峰一寸寸自劍鞘退出,反射出冷白日光,卻比不過他目中凜冽的寒光。
此刻的宋言亦與書中所述完全貼合,孤傲冷情目空一切,雲曦劍一出,十裡血河白骨,草木俱朽。
桑靈從未見過這樣的他,一時滞愣在原地。
原來在懸崖峭壁之上,他真的可以以一人之力,橫掃蒼執竟萬千人馬!
劍光一閃,所有的器具被劈為兩截,衆人在驚愕下紛紛奔逃。
宋言亦用力一擲,劍尖鑽石入縫截住退路。劍風淩厲,波及方圓幾裡,村民一個個被擊中倒下。
明明已大獲全勝,宋言亦眸中卻被血色浸然。遍地的哀嚎恍若未聞,他勾唇拔出冷劍,劍峰直指衆人不欲留一個活口。
“宋言亦!”
他周遭殺意甚重,讓人不寒而栗。桑靈抑住心中懼意,連忙上前阻止,嫩白的小手小心翼翼伸出,輕輕摩挲他持劍的指尖,柔聲勸慰:
“沒事了,我們走。”
“宋言亦,沒事了。”
……
萬籁俱寂,二人的鼻息清晰可聞,桑靈胸腔中原本猛烈跳動的心髒,揪緊成一團。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執拗的聲音傳來,
“靈兒,他們竟敢欺負你!”
聽聞此言,桑靈反而松了口氣。
“你不也欺負了他們。”現在他們一個個疼得躺在地上打滾,并不比她好多少。
“此地詭異,我們還是趕緊離開。”
見宋言亦目中的冷意斂去,收劍入鞘,桑靈心中的石頭才徹底放下。她先一步離開,那人卻十分不滿地杵在那一動不動。
“靈兒,我受傷了。”
聞言,桑靈籲歎一聲,回身将人攙扶上。
顧及宋言亦的腿傷,二人步履緩慢,行至村尾便費了半個鐘。村尾隻有一戶人家,門扉半掩,一面容白皙的少女悄悄探出頭來。
不似其他人隻露個眼睛,她面部并未遮掩。一雙星眸靈動可愛,好奇地望向他們二人。
“姐姐,姐姐,你們來村子是找歇息之處吧。”
少女聲音清脆又有所顧忌壓得極低,見她面容友善,桑靈笑着點點頭。
“家中隻有我一人,姐姐若不嫌棄可以留下做個伴。”
這個村落表面似世外桃源,但内裡詭谲異象。桑靈心中提防,并不想留宿,但宋言亦受傷頗重,她蹙眉沉思一會兒還是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