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甯說完自己想說的,便離開了客廳。溫柏舟坐在沙發上,卻很久都沒有動。
晚上,夜色沉沉,風吹動窗棂,晃動得厲害。
周居把書房的窗戶都關好。
溫柏舟站在窗邊,看着溫以甯拉着行李箱走出來,她腳步停住,忽然回眸,望了過來。
别墅的燈光漫出來,夜風揚起溫以甯烏黑的長發,溫柏舟居高臨下,看不清她眼裡的情緒。
溫以甯拉着行李箱坐上等在别墅外的出租車。
出租車揚長而去。
周居看了眼消失在夜色裡的車燈,問:“溫董,需要我把小姐帶回來嗎?”
溫柏舟眉眼不動:“不用。”
他猜到了她會走,而他聰明的女兒,也猜到了他的動搖,知道他不會攔她。
溫柏舟忽然想到什麼,氣得笑了一聲:“甯甯竟然拿那個臭小子和我比!”
也不看看那臭小子幾斤幾兩。
周居看他的臉色:“那君樾園的項目……”
溫柏舟笑意散去,恢複了威嚴的模樣。
“繼續推進。”
*
出租房裡,裴回從衣櫃底下拿出一個收納盒。
老式的木盒掉了漆,從三年前被他扔進衣櫃深處就再沒拿出來過。
鑰匙被裴回丢了,他直接暴力敲開了鎖。
收納盒打開,裴回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最上面的土地轉讓合同。
當年,裴揚自殺後,遺物都交由給了裴儉處理——
其中就包括君樾園項目那塊土地的所有材料。
沒多久,裴儉也離世了,就把這些東西都交給了裴回。
裴回一度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打開這個箱子。
但是,曾經無望的裴回生出了希望,他不再害怕去觸碰曾經,他重新生出了勇氣,曾經的傷疤在一點點地愈合。
溫氏集團尚未給他一個答複,但他猜,溫柏舟不會拒絕。
裴回将需要的材料拿出來,才要合上箱子,忽然一頓——
箱子角落,放着一個小方盒,盒子上刻着華大的校徽。
裴回打開盒子,裡面果然是一枚華大的紀念币。
在最開始的時候,裴回就想要學工商管理,甚至在高考前填報志願的時候,也沒有變過。
華大的工商管理專業是國内最強的,所以,裴回的第一志願報的就是華大。
十七歲那年,在裴回生日前,裴揚恰逢要去東城一趟,便問裴回要什麼生日禮物。
當時,華大恰逢百年校誕,決定發行一套限量版的紀念币,于是,裴回便說想要這個。
裴揚答應了。
一周以後,裴揚從東城回來,一回來就紮進了靜揚建築的工作裡,絲毫沒有提起禮物的事。
裴回以為他已經忘了。
裴回将紀念币取出來,銀質的紀念币嶄新如初。
在裴揚的心裡,工作很重要,讓他可以為了工作忽略江靜彤和他。
江靜彤也很重要,所以,他可以為了給江靜彤自由放她離開。
他大概是排在最末的,以至于,他連離開,都沒有一點預兆,甚至不在意他之後會不會難過。
裴回心裡忽然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他不知道裴揚為什麼沒有把禮物送出去,是因為他自己也忘了,還是,沒來得及?
房間的窗戶未關緊,風一吹便吹開了,雨絲被風夾帶着吹進了屋子。
下雨了。
裴回重新把紀念币放回了收納盒裡,他把收納盒放回衣櫃深處,然後起身去關窗。
風勁雨急,珠子似的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噼裡啪啦地響。
夜色裡,遠遠走來一個人影,她從昏暗裡走到燈光下,眉眼一寸寸清晰。
裴回瞳仁一縮,下一秒,他沖出房間。
樓道裡響起他急切的腳步聲。
破舊的鐵門仿佛不堪重負一般發出沉啞的聲音,裴回推開門走出來,難以置信地望着雨中的少女。
她渾身濕透了,烏黑的發濕漉漉地貼在頰邊,嬌豔的眉眼被雨水打濕,仿佛不勝風雨的一枝海棠。
溫以甯看清裴回,似愣了愣。
然後,她眨了眨眼,清澈的一雙眼怯怯地望着他。
“裴回,我可以住你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