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遇見他了?”如果說剛才阮迎夏隻是驚訝,聽到溫以甯這句話後,就已經變成了驚吓,她急急追問,“怎麼遇到的?他來找你了?”
溫以甯依然低垂着眼眸,容色失落黯然:“他不記得我了……”
阮迎夏沉默了片刻,終于說道:“不記得也好。”
溫以甯一愣。
别人或許不清楚,但阮迎夏是知道溫以甯對裴回的心思的,比在校運會的時候說出她的心思的時候更早,她就已經知道了——
其實一開始隻是偶然,有一天早上她上學的時候剛好來得早了一點,無意地,就看見了跟在裴回身後的溫以甯。
她一開始沒有注意到裴回,看到溫以甯的時候立刻就揚聲喚了她的名字,但溫以甯沒聽見。
于是,她便追了上去,走得近了,才發現溫以甯一直在偷偷望着走在她前面的那人,一雙眸子亮晶晶的,想靠近又怕被發現,維持着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
她循着溫以甯的視線看過去,認出了她一直看着的人——
是裴回。
“甯甯。”阮迎夏臉上的笑容沒有了,眉眼間都是認真,“我知道你以前喜歡他,但是,他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裴回了。”
“我前段時間太忙,本來一直要和你說,但給忙忘了,今天你提起他,我才想起來。”阮迎夏看着她,“我前段時間就想和你說了……”
“裴回在南郡大學的經管系。”
從一開始,阮迎夏驚訝的就不是裴回會在南郡大學,而是沒想到溫以甯會重新遇見他。
阮迎夏第一次知道裴回也在南郡大學的時候,不是沒想過溫以甯會和裴回遇見,但又想到兩人學院相距甚遠,加之裴回不常去上課,之前一年的時間裡他們都沒有遇見,也許,他們之後也不會遇見。
但她忘記了,世界上兩個人的相遇有時候并沒有什麼道理可言,即使是在南北兩極,如果會遇見,無論如何都會遇見。
更何況,溫以甯和裴回在同一個大學,而不是在南北兩端。
溫以甯怔怔地望着視頻裡的人:“你知道他在南郡大學?”
阮迎夏點頭:“我也是前段時間才聽人說的。”
說到這,阮迎夏又說道:“甯甯,我承認我有一點私心,并不想讓你知道他和你在一個大學,你根本不知道,他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裴回了,我怕你會失望……”
溫以甯想到了蔡素羽對她說的那些話,和阮迎夏一樣,她們都希望她不要靠近裴回。
“夏夏。”溫以甯嗓音軟糯,容色卻堅定,“我想知道。”
阮迎夏心裡輕歎,她早就猜到了,無論她說什麼,溫以甯都會是這個答案——
溫以甯是一定不會輕易放棄裴回的。
“甯甯,你真的要聽嗎?”阮迎夏說道。
溫以甯點頭。
阮迎夏始終沒有辦法拒絕這樣的溫以甯。
“你知道為什麼他高三畢業後就沒人能找到他嗎?”阮迎夏說道,“那是因為他爸爸投資失敗,自殺了。”
裴回高三畢業的那一年,他的父親裴揚因為投資項目失敗,欠下巨額借款,從爛尾樓頂樓跳了下來。
裴揚死了,可是,他欠下的那些債還在。于是,在裴揚葬禮結束的第二天,所有的債權人都一擁進了裴家,找上了裴回。
但也不知道裴回說了什麼,據說,不過一個小時,那些債權人就離開了。
之後,裴回變賣了他爸留給他的所有财産,包括公司的股份和現在住着的房子。
裴回将所有變賣的錢都拿去進行了投資,一個月後,竟然奇迹地還清了所有的債務,簡直堪稱傳奇。
有人說他是商業奇才,投資嗅覺敏銳,也有人說他是瞎貓碰死耗子,撞上了大運。
但裴回卻在之後銷聲匿迹,沒有任何人找到他。
直到兩個月後,就在南郡大學以為他不會來報到的時候,裴回出現在了系主任的辦公室。
“可是,重新出現的裴回已經變了一個人,他抽煙、酗酒、打架,聽說有一回還把化學系的一個男生直接打進了醫院,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解決的,男生選擇和裴回和解,裴回這才沒被抓去看守所,但學校也給了他處分。”
阮迎夏看着視頻裡的溫以甯,女孩穿着粉色的睡衣,眉目嬌豔溫軟,容易欺負得要命。
遇上現在的裴回,阮迎夏怕溫以甯會被傷得鮮血淋漓。
“無論裴回以前是什麼樣的,但是,”阮迎夏心疼地看她,“甯甯,他真的不是以前的裴回了,所以,離他遠一點,不要靠近他。”
挂斷和阮迎夏的視頻,溫以甯坐在床上久久都沒有動。
其實,阮迎夏不知道的是,裴揚自殺的事,溫以甯早就知道了。
在裴回消失之後,溫以甯每次去教師辦公室送練習冊看到他的班主任的時候,不止一次地生出過向她打聽裴回去向的沖動,但都被她生生忍住了。
直到她高三畢業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在拍完畢業照遇到裴回班主任的時候,向她問出了口。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知道了發生在裴回身上的事。
她甚至知道的比阮迎夏還要清楚。
她至今還記得自己站在那棟已經搬空的房子前心裡密密麻麻的痛。
她不知道裴回是怎麼度過那段時間的,後來又是怎麼一點點站起來的。
在他最難過的時候,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現在什麼都知道了,她找了他那麼久,他又重新出現在她的世界,她做不到不去靠近。
她拿出手機,滑屏解鎖,她的指尖在通訊錄上滑動,最後,停在了一個她早已爛熟于心的号碼上——
是裴回以前家裡的号碼。
是她有一回在給老師送練習冊的時候,在路過裴回的班主任的辦公桌時無意間瞥見的。當時,她心裡默念着非禮勿視,但是,她的行動還是出賣了她——
她停下了腳步,默默地把他的号碼記了下來。
她曾懷揣着竊喜将這個号碼珍而重之地存在自己的手機裡。
但是,當她終于鼓起勇氣撥出這個号碼的時候,它已經變成了空号。
她找到裴回家的地址,也早已經人去樓空。
可她依然不舍得删掉這個号碼。
她和裴回之間留下的東西不多,每一個都珍貴得獨一無二,一旦丢掉,就再也找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