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搖口中的“趙大哥”名叫趙傑,臨安人士,曾在臨安縣縣衙當捕快。
後七月份時,臨安水患,水不僅沖了臨安城内的千萬戶百姓的家,也沖了縣衙。之後,趙傑便同蘇雪搖姐妹一起,從臨安逃往京城來。
路上一起遇到的時疫,他是眼睜睜看着雪舞姑娘在他眼前斷氣的。
她怎麼可能死而複生?
果然,是另外有人李代桃僵,占了她的身份。
“這聲‘大哥’我趙某人擔不起,薛三奶奶還是直呼趙某人名諱的好。”趙傑此刻還算平靜。雖然話說得不好聽,但情緒還算好,至少沒有歇斯底裡。
或許,他也是在等着蘇雪搖給他一個解釋。
蘇雪搖說:“我同趙大哥相識多年,難道趙大哥覺得我是那等貪圖富貴之人嗎?”
正因趙傑足夠了解她,知道她并非是那樣的人,所以才會更想不通。
“你為何要這樣做?”趙傑皺眉問。
蘇雪搖說:“幹娘所受委屈,趙大哥你心裡應該不比我清楚的少。可娘人沒了,姐姐也沒了,就算我帶着那些信物去史家算賬,最終又能怎樣呢?人死如燈滅,什麼都沒有了,又拿什麼同活人鬥!”
趙傑望着她,唇壓得緊緊的,顯然也無話可說。
知道他這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蘇雪搖又繼續說:“讓我來說給趙大哥聽吧。若我隻是帶着那些信物去史家找史将軍,就算當年史夫人等人所為被揭露,史将軍憤恨,可人都死了,不過是恨兩日就忘了。之後,那位史家千金照樣風風光光嫁到薛家,做她的薛三奶奶,而那位史夫人,則母憑女貴,日後在京城的貴婦圈裡,地位更得升一升。她的兒子,日後會得薛家所提攜,前程也會不錯。到最後,作惡之人什麼懲罰也不會有,反而日子越過越好。而随着時間的流逝,幹娘和姐姐早被遺忘。”
“甚至,日子久了,那史将軍心中僅有的點愧疚,也不會再有。他們依舊一家其樂融融,似乎曾經做下的孽,從未存在過一般。”
“而如今,我代了姐姐身份,奪了那史玉萍的婚事,先給他們一個小小的教訓。而這隻是開始。姐姐得了薛三奶奶的名分,日後,幹娘在史家的地位,将永遠壓那朱夫人一頭。等日後都到了九泉之下,那朱氏也得跪我幹娘面前,恭恭敬敬着給她敬茶。隻有如此,才算是為幹娘報了仇。”
趙傑沉歎一聲,語氣無奈:“那你自己呢?如今這樣的生活,是你自己想要的嗎?”
蘇雪搖毫不遲疑的搖頭:“不是。”
“但我不後悔!”她又堅定說。
她不後悔這樣做,至少到今時今日,是從未後悔過的。她這麼做,不僅是為幹娘,也是為她自己的父母親人。
她趟入到京城權貴的這攤渾水中,哪怕最後的結局是死路一條,她也無怨無悔。
早在蘇家七十餘口人命喪火海時,她就該一并死了的。老天給了她這個活着的機會,不就是想她能為蘇家伸冤報仇嗎?
若非是想留着自己這條命為蘇家翻案,或許她早在多年之前,就一條白绫吊死了自己。
趙傑今日來找她,就是要個說法的。現在說法要到了,心中的那根刺,也就不複存在。
到底相識一場,又曾……
想着如今再無可能,趙傑也識趣的摒棄了心中所有雜念。
“你如今在鎮國公府過得可好?”趙傑問。
蘇雪搖倒實話說:“不算多好,但也不算差。他們總歸是看不上我的身份,但也能理解,所以我并不在意。人呢……都是挺好的人,待我算不錯。”
聽她這樣說,趙傑便點了點頭。
“你日子好過就行。”趙傑說,“你如今也算是有了去處,我也可放心。待過了年,我便離開這裡。”
“你要去哪兒?”
“天下之大,何處不為家?這京城是繁華,可卻從不是我們這些一無所有的外鄉人可肖想着能留下的。這裡的一切,都同我們毫無幹系。”
蘇雪搖立刻道:“我今日找趙大哥,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說。我要在京裡自己開一間茶水鋪子,到時候需要一些人手,望趙大哥能來幫忙。另外,若有可信得過的人,趙大哥也可一并帶了來。”
趙傑沉默。
蘇雪搖則又說:“朝廷不是不管他們,我得到消息,要不了兩天,最多三天,安置這些人的聖旨就會下來。到時候,大家都可以進城去,都能好好過個年。”
“消息可信?”趙傑顯然更關心這個。
蘇雪搖信誓旦旦保證,甚至要舉起手來作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