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怎麼了?”不是要扶自己下車嗎?怎麼她主動把手送來,他反而沉默住,沒有動作了?
薛霁回了神,沒說什麼,隻是掌心微合,便将那一方柔荑攥握在了掌心内。
又再稍稍提了力道,等人順利下了馬車,他又很快的松開掌心。
那柔軟滑膩之物,也很快的,從他掌心抽離而去。
薛霁慢慢的将手背負到身後,手又輕輕攥成了拳。如今掌心早成了空的,可那異樣的感覺卻仍停留在那兒,似久久不能散去。
薛霁下意識蹙了下眉。
蘇雪搖卻不知他心裡還想了那麼多,此刻站在皇城外,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這巨大的城牆上。
她的親生父親曾是州官,每年入京述職後回去,都會說起許多京裡的趣事兒給她聽。其中,自然包括這皇城。
說皇城的巍峨,說宮裡的繁華。
當時她還隻是個孩童,每每聽父親說起這些來,她都對京城、對皇宮,充滿了向往之心。
“有生之年,我也要去京城,我也要去宮裡。”她當時語氣稚嫩,卻有豪言壯志。
原以為,憑父親當年的政績,父親升遷為京官是遲早的。到那時候,她身為官家千金,自可入京、入宮。
卻沒想到,她左等右等,等來的不是父親升遷的好消息,卻是家破人亡的噩耗。
而如今,她入了京城,也将憑着薛三奶奶的身份進入這皇城了。可父親……卻不在了身邊。
她到死都會記得,當年蘇家上下七十餘口人,是如何命喪火海的。
若非她貪玩,當時偷換了身邊丫鬟的衣裳偷溜出去,又讓丫鬟穿上自己的衣裳、佩戴上自己的玉飾以蒙混過關,想是她也活不到今日。
父親是愛民如子的好官,可當今天子卻聽信讒言,判了父親的罪。最後,那些貪官污吏又怕父親會翻案,竟一把火燒了蘇家,僞造成是蘇家舉家畏罪自殺的模樣。
天子不仁,奸佞當道,但凡她還有口氣在,必會為父翻案,留清白于天下。
想到往事種種,蘇雪搖手下意識攥緊,眼眶也漸漸濕熱起來。
但忽然想到薛霁還在身旁站着,蘇雪搖努力克制住自己情緒,勉力擠出笑來。
“真是的,天這麼冷,風吹得我眼睛都紅了。”
又故扮天真,一臉擔憂着問薛霁:“我真是有些怕,那些宮廷的禮數我都不會。”
薛霁想了想,覺得這的确是個問題。
今日是私召,貴妃又是薛家人,自不會為難。
日後有的是進宮的機會,若她禮數不足,想屆時為人所笑話是小事,因此而沖撞了天家,就是大事了。
尤其薛家如今正如日中天,盯着的人多。
這種時候,更是半點錯都犯不得。
所以,薛霁這會兒倒認真答了她話:“改日從宮裡請個嬷嬷到府上,教習你宮中禮儀。”
他雖還不知眼前女人接近他、接近薛家的真正目的,但她既已做了薛三奶奶,代表的就是薛家顔面。
有些事可以慢慢查,但有些事卻是慢不得的。
蘇雪搖點頭:“妾一切都聽三爺的。”
薛貴妃住昭仁宮,早命宮裡的人候在了宮門前等着。
蘇雪搖之前能混進薛府當丫鬟,就是因薛貴妃省親。之前在薛家當丫鬟端茶倒水時,有遠遠看過薛貴妃一眼。
當時隻覺她衣着華麗,端貴大氣。如今近處瞧了,才知道,她是天姿國色,難能一見的大美人。
薛貴妃不僅有牡丹之色,性子也溫婉和氣,不似她母親謝夫人那樣難相處。
隻見她打量完蘇雪搖後,看向一旁胞弟道:“三郎,我倒覺得你這媳婦還不錯。容貌清麗,看着就似夏日荷塘裡的一朵青荷,令人望之心曠神怡……是配得上你的。”
薛貴妃看人隻看外貌,倒不計較什麼家世不家世。
就更不會想到,蘇雪搖曾是薛府丫鬟,如今卻貴為親弟之妻,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蹊跷了。
薛霁聞聲,隻笑了笑。
他的這個胞姐生來便單純,心思簡單,隻重情愛。若非是有薛家偌大的家世托舉着她,在這深宮之中,别說是得寵了,估計是連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薛貴妃或許是薛家唯一一個全然真誠對待蘇雪搖的人,既看過人後滿意了,便叮囑弟弟:“既成了親,待人家女郎好些。”
薛霁自是應下。
因是貴妃私召,薛霁也不宜久留宮内。
最後臨走前,薛霁向貴妃提了教習嬷嬷一事。
這種小忙薛貴妃怎麼可能不幫,于是立刻就說:“那今日就讓張嬷嬷跟着你們一塊兒出府去。”
薛霁說:“既是要請宮裡人出去,還是得先奏請陛下的好。”
薛貴妃卻滿滿的自信:“這種小事就不必這樣麻煩了。人你們先帶走,回頭我同陛下說一聲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