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如玉連忙拉住,“你忘了杜錦是什麼德行了?我和他昨日才在太學吵了一番,這會子,你去找他豈不是火上澆油。”
“那怎麼辦呀,總不能由着他們在前頭胡鬧吧,這還讓不讓人過去了。”
阮如玉稍作思忖,“我記得另一位韓氏子是個生意人吧?”
文南點頭,“是啊,六大家中,隻有韓氏一族是靠商賈之道起家的,雖然說士貴商賤,可架不住人家有錢呀,這年頭,有錢的就是大爺。韓氏靠着豐厚的嫁妝,将女兒嫁進了賈氏,如今也風光得很呢,不過我聽說,賈氏對這個嫁進來的韓氏女可不怎麼樣。”
“又想要人家的金銀,又想要清貴的名聲,賈氏之舉才是真的讓人不齒。長門一紙賦,何處覓黃金,我倒覺得,世家高門究竟是瞧不起商賈之流,亦或是嫉妒他們,還未可知。”[1]
“嘶,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
阮如玉望着不遠處的芳菲樓,微微一笑,“文南,我有辦法了。”
“啊?什麼辦法?”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阮如玉招呼車夫上前,仔細吩咐了一番,車夫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前面道路果然漸漸疏散開來,車夫笑着回禀,“真讓阮姑娘說着了,杜韓兩家各退一步,如今已經無事了。”
文南驚訝不已,拉着她的手問道,“如玉,你快和我說說,你是怎麼做到的?”
“其實很簡單,這芳菲樓是韓氏的産業,來來往往的客人堵在這裡,損的是韓氏的利益,我聽說這個韓氏子韓仕昌是個腦瓜活絡之人,最喜歡的就是和錢打交道,他知道耽誤了自家賺錢,自然便肯讓出一步了。”
“那杜錦呢,他一向嚣張跋扈,可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
“他呀。”阮如玉掩面笑将起來。
“诶呀,你别笑呀,快說快說。”
阮如玉伏在她的肩上,小聲笑道,“我讓人去和他說,芳菲樓裡的娥娘有了身孕了,他聽了這話,怎能不着急上火,若是讓杜大人聽說了這件事,皮不揭了他的。”
文南聽得瞪大了眼睛,“這都行?如玉,可真有你的,那你就不怕他不信嗎?”
“信不信,去看一眼就知道了,芳菲樓就在不遠處,若是假的也就罷了,可萬一是真的,他豈不是惹了大禍,他哪裡還有心思和韓仕昌在這兒争風頭,自然是趕緊跑去問個究竟了。”
“哈哈哈。”文南抱着阮如玉笑作一團,“活該,誰讓他風流好色了,活該他上這個當,吃這個虧,我倒真盼着這件事是真的,讓杜尚書打死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才好呢。”
“好了好了,我們快走吧,等下杜錦知道被騙了,隻怕還有一場鬧呢。”
文南一臉無所謂,“那也不與咱們相幹,叫他們狗咬狗去,咱們呀,隻管看戲!”
文南出身離原文氏,書香門第,家學淵源,父親又是太學祭酒,她自然瞧不上杜錦的放蕩行徑,也不喜歡韓仕昌愛财如命的性格,巴不得他們兩個扭打在一處,那才見得熱鬧呢。
阮如玉笑了一時,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文南,我進太學進得有些晚,對于從前的事情不是很清楚,這個杜錦之前是不是在太學上過一段時間的學?”
“好像是吧……”文南蹙眉回憶,“對,上過的,我聽我父親提起過,杜錦當時在太學惹了是非,人言可畏,杜尚書不得已讓他出了太學,回家避避風頭,這麼一耽擱,和他同年紀的公子哥或大或小都有了個官做,隻有他還閑着,所以這一二年,他的脾氣越發差了。”
阮如玉仿佛從晦暗往事之中抓住了一點線索,她急切道,“這個是非,是不是就是當年的科舉舞弊案?”
文南搖了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記得那些舊案都有記載,你要是實在好奇,倒是可以托人去幫你查一查。”
“我不可以自己去查嗎?”
“這隻怕不行,諸卿各有分工,若是要越過主管刑獄的官員,直接過問刑獄之事,也就隻有皇上、太後、還有長公主身邊的親信有這個能耐了。”
“皇上、太後、長公主……”阮如玉呢喃了一遍,心裡有了主意,“文南,你送我去……”
“去哪兒?”
阮如玉抿了抿唇,她本來想找散騎侍郎“裴義”幫忙,可她現在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呢。
按說裴義是裴氏之子,他出了涅槃寺,應該是回裴府住着,可阮如玉從前聽蕭景衍說過,裴義的家庭有些複雜,他的生母早亡,父親另娶,有了後媽,自然也就有了後爹,在外人眼裡,他是倜傥不羁的羽林郎,可隻有蕭景衍知道,夜深人靜之時,裴義思念亡母的落寞孤寂。
三年前,“裴義”入獄,險些被人害死,可他的父親連問都沒有問過一句,生怕被他的事情沾上一點污水,賈太後看中“裴義”,救之出獄,以之為棋,為的也正是這一點。
裴義性子直,不屑于同那些纨绔子弟打交道,加上他的繼母有意排擠,他在世族子弟中沒有什麼存在感,知己好友唯有太子一人而已,厭惡太子之人自然是将裴義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拔之而後快,而推崇太子之人又懷疑是他害死了太子,也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
賈太後是裴義唯一的靠山,他若是想活下去,就隻能聽命于賈太後。
無怙無恃之人,她用着才放心。
阮如玉歎了口氣,“先送我去裴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