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田木原渾身一抖,後退一步,脫口而出:“你誰啊——?”
“柴田老師真愛說笑,您怎麼可能不認得我呢?您都幫我帶了酒呢。”
“不不不,我認識的若月千紗才不是這種德性……”
“柴田,你的說法太失禮了。”一道不贊同的聲音插了進來,“說到底,最開始就是你的不對。若月同學都搶先向你道歉了,你作為老師,就沒一點表示嗎?”
“佐藤,别被這家夥乖巧的表象欺騙——唔——”柴田木原位于佐藤俊川視線盲區的後背冷不丁遭受一記暗算,不小心咬到舌頭,飙出血來。他于疼痛中扭頭,看到一張無辜且關心備至的臉,“嘶——我認輸我認輸。若月,之前是我不對,原諒我吧。”
他的道歉敷衍極了,一看就知道沒誠意。
若月千紗不以為意,笑得甜甜蜜蜜:“這麼點小事哪裡需要您道歉?我沒有放在心上啦,說不上什麼原諒不原諒的。”
佐藤俊川原本不滿好友的道歉态度,但若月千紗都這麼表态了,他不好扯着這件事不放。
他松開眉頭,回到原位,在一旁擺上酒杯,斟上酒,朝若月千紗招了招手,示意她在那裡坐下來。
诶?
若月千紗倍感意外。
經過剛才那一遭,再聯系第一堂課的表現,佐藤俊川已經被她貼上“認真”、“古闆”、“好為人師”的标簽,還以為他會礙于老師的身份找借口遁走,不參與這次小酒會了呢。沒想到,他居然主動邀請她入座?
“别愣着,過去坐呀。”柴田木原拍了拍若月千紗的肩膀,看清她的表情,揚了揚眉毛,湊到她耳邊和她咬耳朵,“怎麼?你不會真當他是個固執古闆的小老頭吧?我會和那種人交朋友?”
他的話說服力太強,一下子震落佐藤俊川身上貼着的幾個标簽。
若月千紗信服地點了點頭:“是我狹隘了。能和柴田老師成為朋友,再怎麼正經都有限度。”
回過頭來想想,會在大晚上偷偷摸摸和學生一起喝酒的老師,再怎麼樣都不能冠上“古闆”的名頭吧?
“喂!什麼叫做‘能和我成為朋友,再怎麼正經都有限度’?”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譬如我。”
“……”
若月千紗的自黑堵死了柴田木原的話。
她嘿嘿一笑,走到佐藤俊川身邊坐下,笑容一收,向他鄭重舉杯:“佐藤老師,真是不好意思,我弟弟劍八還小,不懂事,腦子又一根筋,做事莽撞,沒什麼壞心眼,卻老是闖出爛攤子。幸好您有雅量,沒和他計較,多謝。我敬您!”
敬酒道歉,三杯起步。
若月千紗沒耽誤一秒鐘,噸噸噸直接幹掉三杯酒。
幹完杯後,她放下熊孩子家長的身份,搖身一變,成為不拘小節的酒友,和他套近乎:“佐藤老師,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喝酒呢。以後大家都是喝同一壺酒的朋友,我就不拘禮啦。來來來,咱們幹一杯!”
這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壓根沒給佐藤俊川反應的時間。佐藤俊川被帶進她那千變萬化的快節奏裡,稀裡糊塗地順着她的話舉起酒杯,和她幹了一杯。
柴田木原和京樂春水也加入了喝酒行列,你一杯我一杯,談天說地,推杯換盞,共同炒熱了氣氛。
隻要多聊上幾句,自然就變得熟悉不少。一場小酒會下來,若月千紗和佐藤俊川多少有了些交情。
若月千紗躊躇滿志。
隻要時間一長,打交道的時間變多,她還怕刷不高佐藤俊川的好感度嗎?待水到渠成後,她便能有條不紊地實施暗地裡盤算好的計劃。
然而,現實卻不如她勾勒的藍圖一般美好。
——和才見面沒幾次就很投緣的柴田木原、京樂春水不同,佐藤俊川和她的相性實在算不上好。友好相處?沒問題。關系更進一步?不容易。
在私底下,他非但不古闆,反而頗為随性。他酒瘾不大,并不常來小酒會,幾天才露一回面,總是興起而至,興盡而歸,帶着幾分灑脫和率性。
然而,不知為什麼,若月千紗和他之間似乎隔着一層無形的薄膜,總是無法和他熱絡起來。
行吧,當不成酒中知己,那就當好師生吧。
若月千紗鉚足了勁,在白打課上扮演一個謙遜好學的優秀學生,以博取他的好感度。
可惜,她身旁有個癡迷于戰鬥的小家夥,光是為了阻攔他的暴走就已經焦頭爛額。此外,佐藤俊川是個公私分明的性子,壓根不吃她這一套。他在正事上一絲不苟,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沒有對她另眼相待。
若月千紗單方面努力了兩個多月,和佐藤俊川依然隻是泛泛之交。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真是奇妙啊。有人能一見如故,有人卻死活拉不近關系。算了算了,太難了,我放棄。”
若月千紗舉手投降,把佐藤俊川從她的計劃中劃掉。
“做人不能太貪心,該放手時就得放手。早知道是在做無用功,一個月前我就該啟動計劃了。當斷則斷,我記下了。”
若月千紗把押後一個月的計劃拖出記憶的角落,抖了抖,翻開,嘴巴一咧,搖了搖無形的小箭頭尾巴。
柴田木原和京樂春水莫名感受到一陣惡寒,四顧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