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失憶起,若月千紗在屍魂界生活了十餘年。在這些年裡,更木劍八陪伴着她度過了大半的時光。
初遇時,他于她而言隻是無足輕重的工具人;但随着相伴的時間不斷增長,各種各樣的情感在她心中不斷發酵、沉澱、醞釀。
他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位有緣人,是她的任務目标、她的唯一羁絆、她的弟弟。他給予了她生活的目标,帶給她無窮的樂趣。他的陪伴驅散了她的孤獨,讓她不再因失憶而彷徨。他是她在這個陌生且漂泊無依的世界中找到歸屬感的錨點。
她從不宣之于口,也羞于表現出對他的依賴。事實上,無關乎任務獎勵,他在她心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然而,他與她同行,初時是被迫,後來隻是習慣使然、順勢而為,并非缺她不可。即便他抛下她一人離去,她也絲毫不覺得意外。
他是自由的。他的實力足以讓他獨闖江湖,而且,他和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道隔閡——語言不通——也早已不成阻礙。
在79區的第一年,她已熟練掌握了屍魂界的語言。她之所以硬生生拖了一年才離開那裡,不是為了别的,就是為了讓他多當幾日教學課堂的旁聽生,讓新的語言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潛入他的生活,悄無聲息地植入到他的記憶中。隻要他多和外界打交道幾次,他就會發現,雖有些磕磕絆絆,但他勉強能做到獨自與别人溝通交流。
眼前這層無形的屏障将他們的世界劃分成兩半,為他插上了前往新世界的羽翼,卻将她抛下了萬丈深淵。
若月千紗嗫嚅着嘴唇,喉嚨裡發不出聲音。
佯裝灑脫與他潇灑道别?她做不到。
出聲挽留他,讓他留在她身邊?她沒這麼厚的臉皮。她憑什麼讓一個能過更好的生活的人留在這個貧瘠的地區陪伴她,等待不知多少年再一起進入77區?
更木劍八與她對視片刻,疑惑地問道:“你怎麼還不過來?”
若月千紗張合了幾下嘴唇,艱難地開口道:“我過不去。”
“哦。”
更木劍八應了一聲,提步向她走來。
若月千紗的心髒抖了抖,手指緊了又松,指向前方:“你又迷路啦?77區在那個方向。”
“我才沒有迷路!你不是過不來麼?”
他說着,便穿過無形屏障,重新走回她的身旁,仿佛他的位置就該在那裡,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一股無比劇烈的情緒襲上她的心頭,使勁地戳着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她猛地擡頭,45度角仰望天空。
她的動作突兀得惹人好奇,更木劍八不禁順着她的視線看向天空,入目的僅是平平無奇的藍天白雲:“天上有什麼東西嗎?”
“可惡!該死的記憶,又騙我!不是說這麼做不會……嗎?”
若月千紗沙啞着嗓子低聲咒罵了一句,舉起手臂擋在眼前。寬大的袖子自然垂下,覆蓋在她的眼睛上,悄然吸收掉她眼角溢出的液體。
“啧,今天的陽光真刺眼,晃得我睜不開眼睛。”若月千紗搪塞地應了一句,放下手臂往身後一背,藏起濡濕的衣袖,低頭,腳步歡快地走向森林,“走喽,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多抓點魚吧!”
更木劍八的注意力被她成功帶偏:“好,我剛好肚子餓了。”
“肚子餓?應該是嘴饞才對吧。”
“就是肚子餓。”
“魂魄怎麼可能會覺得肚子餓?那是錯覺啦,錯覺。”
“哦。”
兩人結伴走進森林,回歸到日常的生活中。
他們的生活日複一日,僅僅多出一個小變化——若月千紗加強了原本稍嫌懈怠的訓練,一點點地精進自己的實力。
“鬼知道那道屏障是怎麼篩選人的,能進步一點是一點,說不定就差那麼一點點。”
然而,那道無形屏障一直沒向她開放。不僅如此,黑吃黑的生意也越來越蕭條。
“日子越來越不好混喽,那些家夥輪流被我們搶過幾次後就躲了起來,壓根不在我們眼前冒頭。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關門大吉啦!不過,治安變好也算一樁好事吧。”
若月千紗清點了一下家産,心态非常樂觀,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坐吃山空是亘古不變的真理。他們積攢的财富确實很多,但每個月消耗的成本并不少。随着實力上升,他們的衣服越來越不經穿,不放水的頻繁實戰對練導緻他們的衣服時常破損。
若月千紗沒有點亮縫補技能,也不在乎購衣那九牛一毛的開支,衣服一破就置換新衣。久而久之,他們隻有出項沒有進項,每月财政赤字,積蓄越來越少。
直到手頭的錢财一眼可以數清,她才驚覺,甭說維持良好的生活環境,再這樣下去,他們該節衣縮食了。
“不行!再窮也不能窮自家崽崽!”若月千紗沉寂了許久,決定開源。
黑吃黑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她隻能回歸正道,做起了正經買賣。
她覺悟得太晚,手頭資金有限,又沒有投資或進貨渠道,隻能做起了無本買賣。
當然,這裡的無本買賣指的并非黑吃黑,而是——賣水。
78區确實有流經居民區的河流,但那裡水質渾濁,不宜飲用,喝多了易生病,故這裡仍有食水的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