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孝公!”
郭婉和周不疑對視一眼,連忙跟上。
“汝二人亦欲赴教坊乎?”郭嘉訝然問道,“可知教坊為何所?”
郭婉心中暗笑,自是了然于胸。
漢唐教坊之别,猶如霄壤,唐人禮樂之盛,遠邁前朝。
禮樂之事,于唐人生活,較之漢人,更為緊要。
上官氏家教嚴謹,自幼便授女郎以禮經,舞樂之道,更是貴族日常之必需。
乃至鄉野之間,逢年過節,亦必聚而奏歌舞,作傩戲以慶豐年。
唐高祖設内教坊于禁中,專司音樂教習,初隸太常寺。
至武則天如意元年,更名為雲韶府,以宦官領之。
而漢人,唯有這一處音樂之署。
漢人若沉溺聲色,必為世人所譏,如郭嘉一般,或被視為好色輕薄,叛逆不羁。
至于郭嘉為何住在教坊旁邊,郭婉輕笑。
如今的郭嘉不必在司空府躬親庶勞,自然要尋些閑戲消遣。
不過,對于教坊,可以說郭婉比郭嘉更知道,教坊是何處。
郭婉之于教坊,知之甚詳,其足迹所至,恐嘉此生亦難及。
畢竟,郭婉已曆四十餘載春秋,而嘉壽不過六載,終未及不惑之年。
“奉孝公走罷,再不去教坊之聲少矣!”
郭婉一邊調笑,一邊作引路狀,示意郭嘉莫要遲疑。
砰!砰!
教坊之内,鼓聲驟起,郭婉聞之,倍感親切。
剛随郭嘉來到教坊,郭婉便聽到熟悉的鼓響聲。
“此乃何鼓?嘉未嘗聞教坊有此異響。”郭嘉疑惑地問道,而後,又猛灌一口黃酒。
濁酒入喉,郭嘉舒适地眯了眯眼。
倒也不是真的想從郭婉口中得到答案,隻是好奇。
聽着像是異域鼓樂。
郭婉故作不屑,笑曰:“奉孝公自诩教坊常客,豈有不識羯鼓之理?”
言罷,郭婉輕取橫陳于地的另一面羯鼓,以娴熟之技,拍打鼓面,擊之有聲。
羯鼓兩面蒙皮,頭大腰細,異于腰鼓,且更為碩大。
其鼓橫陳于架,長約六尺,兩端覆以潔白之皮,腰身繪以精緻之漆畫,美不勝收。
教坊之内,樂器琳琅,除羯鼓外,尚有他鼓二種,小箜篌、大小琵琶、古筝、長短笛、笙箫等,絲竹之音,擊打之聲,交織成曲,品類繁多,林林總總,幾近二十。
“女郎頗通音律?”郭嘉見狀,不禁贊歎,“女郎竟通音律至此,嘉實未料及也。”
羯鼓自南北朝廣泛普及,漢末之時,自然罕見。
郭嘉未曾見過,也算正常。
“隻是,此等技藝,非一朝一夕可成,莫非女郎自幼便浸淫于此?”郭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郭婉輕笑,放下手中的羯鼓,轉身面向郭嘉,眼中閃爍着自信與淡然:“奉孝公所言極是,婉自幼受家族熏陶,禮樂之教,不敢稍有懈怠。”
“然,音律之道,非僅技藝之展現,更是心性之磨砺。鼓聲激昂,可抒壯志;琴音悠揚,能寄幽思。婉雖不才,亦願借此抒發胸中塊壘。”
郭嘉擡頭,與郭婉相視一笑,皆是意動。
随即,郭婉輕移蓮步,至古筝前坐下,十指輕撫琴弦,試音片刻,随即一曲清麗脫俗的《高山流水》緩緩流淌而出。
其音繞梁,仿佛能洗淨人心中的塵埃,令人心曠神怡。
郭嘉見狀,亦很給面子,取過長笛,于一旁輕輕吹奏。
笛聲悠揚,與古筝之音交相輝映,時而纏綿悱恻,時而激昂高亢,如同高山流水,相得益彰。
周不疑不通音律,則在一旁,時而點頭贊許,時而閉目聆聽。
一曲終了,三人皆是意猶未盡。
郭嘉率先鼓掌,贊道:“妙哉!妙哉!女郎技藝,已非凡俗所能及,真乃天籁之音也。”
郭嘉複言:“樂者,天地之和也。吾觀女郎之奏,如高山之巍峨,流水之潺湲,相得益彰,妙不可言。今日得遇知音,實乃三生有幸。”
郭婉輕啟朱唇,聲音溫婉如玉:“奉孝公謬贊了。婉自幼受家中禮樂之教,略通音律,實不敢以此自矜。今日有幸與奉孝公及不疑共賞此樂,實乃人生一大樂事。”
“世人皆雲‘曲有誤,周郎顧’,卻不知曲誤郭公難顧。”
“卻不知今日曲中,郭公亦難自持,顧盼生輝,更添雅趣。”
郭婉打趣郭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