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木了然。他轉過身,正好看到客華從攤位裡掀起帳子一角,背着箱筐從裡面出來。
對方的目光直直地望過來,落在了前面的子木身上。
晴空下對方腰間的挂飾反射着日光,晃了子木的眼睛。
子木下意識以為那也是寶石挂墜,等到客華向他們走近了,他才看清楚——那是一枚神之眼。
“看幾位的打扮,不像是商人,”這位年輕人竟主動與他們搭了話。
“既不是商人,想必不是為了珠寶而來,”客華的目光與子木相接。
“那便是……為着旁的東西來的了。”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子木木然地坐着,眼睜睜看着客華這大好青年,姿态恭敬地給香案換上供品供果,又燃上細香,在蒲團上拜了三拜。
提瓦特有神,凡人供奉神靈倒也正常……隻是客華家的這案桌上空空如也,既無神像、也無牌位,那他到底在拜什麼呢?
子木素不愛看人求神拜佛,可客華鄭重其事的态度讓他也不好打攪。即便渾身上下難受的像是有蟲子在爬,他也隻能僵持着。
至于流浪者,沒有出言嘲諷就已經是他收斂了的結果了,至于臉上顯露的對人家信仰不理解不尊重不祝福的神色……原諒他吧,他隻是想平等地創飛每一個神而已。
“幾位看起來并不怎麼信奉神靈之事。”客華敬完香,施施然站起來,理了理衣衫。
他的神色間,倒并不因為子木幾人對敬神之事輕慢的态度而生氣。
“怎麼會,我個人還是很尊重岩王爺的。”子木打了個哈哈。
“可前幾年,璃月港才大辦了一場送仙典儀。”客華剪斷香燭中過長的燭心,燭光映在他臉上,半邊紅彤彤的,半邊罩在陰影裡。
岩王帝君現在在明面上是仙逝狀态。熒早幾年剛到璃月港的時候,還正好遭遇了帝君‘渡劫失敗’的這一系列事件。
“所以你這香案上才空空如也?”流浪者合理猜測。
“你們就當是如此吧。”客華避開了這個話題,“幾位是為了層岩巨淵的勘測隊的事來的吧?”
“你知道?”子木挑眉。
“龍息村每日都有人往礦區上工,勘測隊的駐紮地又在地面礦區範圍内,若是發生些什麼,我們這些靠着礦場吃飯的人總是能很快察覺的。”客華坦然道。
“勘測隊在我們村子裡招收過人手,出了事,總會有人找過來的。”
見客華一副開誠布公的樣子,子木便也不繞彎子,“我們聽說你之前在勘測隊工作過,想向你了解一些情況,”
他直問道:“你跟領隊的學者熟悉嗎?他平時人際關系如何,有沒有過不同尋常的行為?”
客華擡起頭來看了子木一眼。
“雖然都在一個勘探隊工作,但我的工作内容與他不交叉,平時沒什麼接觸,算不上熟悉——但他看起來就跟大多數學者一樣,一心撲隻在自己的研究裡,來往的都是勘測隊裡的隊員,幾乎不接觸外人,沒什麼複雜的人際往來。”
“非要說的話,在勘測隊裡也隻有洛巧跟他熟悉一些,那學者認了她當學生。”
“洛巧?”
“對,她也是龍息村人,當時退出勘測隊的本地人還有好幾個,如果你們需要,我可以把他們的信息提供給你們。”客華簡直知無不言,好說話的有些過頭了。
很難想象方才在那麼多商人之間圓滑周全,應付自如的人,此時會表現得這樣心無城府,有問必答。
子木看了流浪者一眼,對方微微點頭,語氣頗為冷硬道:“無緣無故的,你們當時為何都退出了勘測隊?”
“這位小哥怕是誤會了,”客華搖搖頭,“我們并不是同一時間離開的,事實上,我去那裡工作本來也隻為了那份豐厚的薪水,當時礦上因為些流言鬧得人心惶惶,我又剛好攢夠了摩拉,順勢便辭職了。其他人是後面離開的,我也是之後才知道。”
“流言?”流浪者盯着他的眼睛。
“……是一些關于石頭神的傳言。”客華對旁的事處處坦言,卻唯獨對這件事,不肯多說半句。
子木看到對方沉默的時候,手指總撫摸着腰間的神之眼,仿佛能從中得到某種心理上的支撐。
流言既是流言,那便不會隻有一個人知道,總從還能從其他地方打聽到。他們從客華這裡得到的消息已經足夠多了,實在沒必要逼問這個态度頗為友善的年輕人。
快到與旅行者約定的彙合時間了,子木與流浪者都不打算繼續在客華這裡叨擾。
子木真誠地謝過對方後,便要告辭。
流浪者早不想在這供了香案的地方待着,牽着全程安靜當背景闆的阿白跑得飛快,子木才剛站起來,倆人就已經竄出門去,人影都沒了。
子木本想回拒起身相送的客華,剛擡起頭,正撞到對方漆黑的眸子一錯也不錯地盯着自己,裡面幾乎見不到什麼光亮。
子木眨了下眼睛。
對方冷不丁開口問道:“神會庇佑他虔誠的子民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