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旅行者猜的沒錯,流浪者确實是不想故地重遊的,但這并不代表他害怕回到這裡。
從小吉祥草王那裡要回自己的記憶起,他選擇抓住自己的未來,便不會再放棄自己的過去。
“咦,奇怪。”熒走在前面,但沒走兩步就覺得蹊跷。
“?”流浪者投射過來不解的目光。
他并未發現這裡有何不妥,雖然幾百年的歲月讓這處庇護所變得陳舊,但看上去大部分的結構和功能都還是完好的,與他記憶中相差無幾。
“上次來的時候,這裡面的空氣還很渾濁,可這次卻沒有那種沉悶之感了。”
熒擡頭望了望四周木牆上的窗格透進來的暮陽,光柱分割了這條走廊的空間,空氣裡雖然浮動着肉眼可見的細小塵埃,但它們明顯流通着,地闆上也沒有密布的灰塵。
現在外面還是夜晚,按理來說這裡不該有陽光照進來,但神力塑造的秘境裡,天地的運行的規則往往與外界有别。
借景之館就是如此,明明是密室内的房子,可衆多開敞的窗子裡卻奇迹般能穿進天光來,并且永遠都是夕陽西下時分,霞染暈紅的色彩。
流浪者雖然曾在這裡待過不短的一段時間,可卻實在沒有什麼特别的回憶可言。面對熒的疑問,他在腦海中努力搜刮一番,并沒有找到答案。
“這裡的空氣以前也會發生這種變化嗎?”熒向這處居所過去唯一的居住者求解。
流浪者眨了眨眼睛,冷笑一下:“人偶又不會呼吸,并不能知道空氣的變化,你問我?”
熒似乎意識到自己問了個不太好的問題,尴尬地移開了與他對視的眼睛,緊緊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咦,他原來是不呼吸的嗎?”派蒙撓了撓頭,湊到熒的耳邊,“可是今天白天爬山的時候,他喘得好厲害,害得我還總擔心他細胳膊細腿的,會體力不支掉下去呢。”
派蒙雖然本意是與熒說悄悄話,奈何聲音壓的不夠低,後面的流浪者大抵是盡數聽清了的。
身後的木地闆似乎發出了一聲不堪重負的刺響,熒臉色恍惚了一瞬,緩緩變為震驚,緊接着就浮現出了驚慌。她下意識捏緊了拳頭,慌不則路之下大喊了一聲派蒙的名字。
“啊!你幹嘛,我的耳朵都要被你震聾啦!!”派蒙本來就與熒挨得近,對方突然提高聲音喊叫,活像是貼着她的耳膜放鞭炮。
派蒙捂着耳朵,往後連連退了好幾個身位,眼看就要撞到後面的流浪者身上,被熒眼疾手快地抓了回來。
“沒什麼,我隻是突然覺得這一路有你陪着我可真是太好了!等出去之後我要給你做一大桌子好吃的!”熒故作高興的表情有些怪異,嬉皮笑臉的面色下是全是罵罵咧咧。
“哎,怎麼感覺你今天總是在誇我!别這樣,我真的會不好意思的,嘿嘿。”派蒙一無所覺地捧了捧臉,眼睛裡的星星都要冒出來了,“那說好了,你要給我做一大桌子好吃的,可不許反悔哦!”
“說到做到!”熒向這個聽到吃就什麼都忘了的傻派蒙保證。在對方渾然忘了剛才的話題,高興地上下亂飛,并且主動她催促快點繼續前進時,才算是松了口氣。
雖然派蒙的神之嘴很好用,可副作用也是相當明顯。
流浪者看着這沒頭沒腦的白色小東西一邊唱着報菜名的歌,一邊往前迫不及待地飛出去好一段距離,直到派蒙飛的足夠遠了,他才邁開腳步來到旅行者的身邊。
“你沒必要那麼緊張,更不必做這些多餘的事。”他的眼睛沒有落在熒的臉上,而是看着走廊另一頭的方向。
流浪者的聲音雖然壓低了,但聽得出來他其實并沒有生氣。
熒還沉浸在尴尬裡無法自拔,她瞄了一眼流浪者的臉,沉默了一會,又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這次被流浪者的視線逮個正着。
“啧,”他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今日白天裡也是,你總是用這種眼神偷看我,怎麼,瞧我不爽?”
熒手足無措地撓了撓臉,她讪讪笑了兩聲,語氣難得磕磕絆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她的語速飛快且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流浪者隻聽清楚了兩個字。
他不爽地擡了擡下巴,道:“怎麼,你剛才聲音不是挺大的嗎,怎麼現在又支支吾吾的了?”
熒見對方一幅得不到理由就不罷休的樣子,心想這次可不能怪她了。
她整理好情緒,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的表情裡隐隐摻了些看好戲的興奮。
她直視對方的眼睛道:“我的意思是——我瞅着你長的好看,忍不住就想多看你兩眼!”
熒說完就用手捂住了臉,連帶着眼睛一起,但指頭縫裡明晃晃地漏出來一點金色。
可意料之外的,流浪者并沒有做出任何一種熒猜測中的反應,他隻是表現得有些意外,似乎真的沒有想到會聽到這個答案,他的眼睛因為驚訝微微睜大,因而顯得圓滾滾的。
流浪者用手指托起下巴,面對熒過激的反應,望過來的眼神裡分明就寫了兩個字:就這?
并沒有見到對方驚慌失措或是害羞的樣子,熒頗有些失望地放下了遮臉的手,流浪者這才從她失落的表情裡品出來一點意思。
“沒想到你其實是這樣的性格。”他挑挑眉,頓了好一會,才又說道:“罷了,這樣也好。”
“你要是太過善良,我反而會很難辦。”
熒原本想再說些什麼,可走廊深處卻突然傳來派蒙的驚呼聲。她的話盡數堵回了喉嚨裡,目光緊跟着轉向了木廊的那頭,派蒙神色驚恐,像是看到了什麼。
“派蒙——出什麼事了?!”熒跨步一個飛躍,幾息之間就來到了派蒙身側,她擔心有危險,用手将派蒙護在了身後。
這裡是走廊的盡頭,轉角就是一個開闊的房間。
“嗚……旅行者,我好像看到白衣鬼了。”派蒙抱住熒的肩膀,用手指着房間裡面,自己卻把頭埋起來,不敢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