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浮清神色複雜上加雜。
“我真不敢和你的圈子和你靠那麼近……”
“我沒有顯赫的家世,我根本不是你和他們的對手,這不是智力和情感的問題,我和你接觸的每一次都是走鋼絲、刀尖舞。暴力、私闖民宅、下藥、跟蹤……和你接觸的每一次不都是在賭博嗎?”
“賭‘你的槍裡沒有子彈’,賭我能‘子彈時間能完美閃避’,你以為我們在演戲嗎?一遍遍cut重來……”
他“撲通”一跪跪地打斷他的話。
“對不起……”
然後眼淚和膝蓋齊下來。
“對不起,我知道我說什麼做什麼都不再有用了,我已經食言了太多次。”
“你活的那麼好,不需要一個總是犯錯、無法自控的垃圾。我不配做你的客戶、不配做你的朋友、更妄談戀人。”
“你給我打電話那次,我真的很開心,這是這麼久以來你第一次沒有緣由地來找我,我知道我可能表現得有些傲嬌,但是我真的開心,想把你抱進懷裡,想立刻見到你。你肯定是對我有一些情感的,不然也不會願意來我家。這是我們的房子,我當時買下的時候就是這樣想,幻想我們的生活……”
“可我已經是個失信的老賴了,我對你的傷害,讓你感到的不安,完全超過了我給你的東西。我給你的東西都讓你感覺像個炸彈,對嗎?端在手裡都嫌燙手,需要趕緊丢出去。這樣的關系,這樣的我,對你來說完全沒有繼續下去的意義了。”
“有時候我真希望,真希望分裂出一個正常的沈琛,或者像你說的,人格分裂,固定在一個正常人格的沈琛上,和你快快樂樂地過普通人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讓死去活來的浪漫滾。”
“我們就做那種最普通的,丢在人群裡都分不出來的戀人。上下班、假期、一起縮在沙發上看電影、互相煮對方喜歡的菜、逛逛公園、一起去看最新的電影——我不是演員,不會看到我煩人的臉。那些混亂離我們很遠很遠,我們的世界很幹淨,隻有我們。”
“每當想到這些,我又想到我的現實,我又想到我正在做的事,我明天必須去做的工作……”
……
沈琛半跪半趴,肩膀顫抖,眼淚落在地磚上彙成一小攤透明池塘。
白浮清真是撓頭。
每當白浮清以為沈琛說完的時候,他總能繼續再說下去。
這些混亂的東西讓他很難根據關鍵詞生成答案,以簡潔、明确的回答答複整篇内容。
他坐立不安,最後癱回沙發上,不停深呼吸。
電視劇演到第幾集了?看不出來。
男女主是同桌。他們又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陽光那麼好,金燦燦地撒在黃色小課桌上。
他們的桌子很幹淨,沒有壘成小山、壁障的書堆;他們的臉白淨、朝氣,他們正活力滿滿地互相拌嘴。
教室外有隔壁班的女生,來偷看帥氣的男主。她們用台詞交代出,他的顔值會是全校女生的夢中情人。
白浮清突然希望回到中學。
他現在同時共情了父親的高血壓,朋友的低血糖,還有那麼一絲絕症患者的無助。
他深吸一口氣:
“先請打住,洗個澡,回去睡覺。好嗎?”
“你現在對我來說就是鳄魚的眼淚、薛定谔的貓、來不來的狼,這些話說不說都一樣。所以,乖,先休息一下,我們睡醒再說,好嗎?”
淚讓沈琛的臉晶瑩剔透,眸子水光漣漣。他抹抹眼淚,抽搭喘氣。
“嗯…我回去睡覺,我乖乖回去睡覺,你走吧,假期一過就走。我不會再纏着你了。”
他又顫巍巍地拔下手中幾隻戒指:
“你拿這些,賣掉,Titanlux的19克拉黑曜石,28萬刀;GlimmeringGaze這顆18K白金鑲鑽,兩萬刀;還有這個天然水晶……加起來可能有五十萬刀。你和家人跑得遠遠的,去一個新的地方,過全新的生活。我不會迷信的,放心,我會好好的……”
白浮清哀歎:“我為什麼要像個難民一樣跑走,明明一直做錯事的是你。”
他還正常地坐着運氣,沈琛突然開始哆嗦。
拔下來的第四枚戒指沒抓穩,咕嘟咕嘟滾到桌底,他自己也匍匐倒地。
“我的神呐,你又怎麼了?”白浮清連忙俯下身。
沈琛縮成一團,手努力蹭住胸口,拼命呼吸:“喘…喘不……上……”
白浮清想扶起他又不敢。
“心力衰竭?小管家,你能看出什麼情況嗎?”
小管家說攝像頭關了,看不到。
“……那你給我聯系私人醫生。”
小管家說緊急聯系被關閉了。
“那我現在要你立刻聯系。你能查到私人醫生号碼嗎?”
小管家說查到了四個,要全部聯系,還是聯系哪個?
白浮清氣笑,說都給我聯系,如果有私人救護車也一起過來。
電子屏幕遠遠貼在另一頭的牆上,顯示的私人醫生團隊既看不到又認不得。
沈琛抽抽着,呼出幾個字:“沒事…可能,心律失常……一會…就好……不用…管…我……”
“那你縮着幹嘛,躺下!”
把他扶上沙發,抓來幾個枕頭墊高腿部,用袖子輕輕蹭去臉上的虛汗。
過了一小會,沈琛回過神,眼睛有了聚焦。他看到他蹲坐在地上,輕輕揉自己胸口。
“如果他們都過來的話,就要見到你了。”
“那我就躲起來。”
“你又不是非法移民,為什麼要躲起來,我親自邀請你來的。”
“是啊,我為什麼要這樣呢……”
二十分鐘後,小管家表示醫生來了兩個,等在門口,另外兩個目前不在這座城市。
白浮清讓小管家開門,自己溜到客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