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甯一十三年四月，注定是個要被記入史書的重大日子。

榮帝趁奚平郡守雲宣重傷之際，禦駕親征，以數萬大軍欲取連山關隘，直搗河北，卻不知對方早有預料，将計就計，榮帝在關外一役中被其生擒。

次年，奚平郡守雲宣連卻數座城池，帶領陳國軍隊奪下包括國都在内的一幹城池，再三推辭後，才不得不于萬民請願之下，登頂帝位，定都臨安，改國号為黎。

史稱，建平元年。

*

黎國國都，臨安城。

自九黎入主皇宮，更改年号後數日，寵妃系統陪同她在禦書房内處理餘下政務，新政推行的建議才剛說到一半，忽覺殿中陰風四起，一道黑影猶如鬼魅般從殿後的幔帳迅猛遊弋了過來，鋒銳的利爪帶着刺骨的寒意滑過她面頰處，直沖座上的九黎而去。

——有刺客！

寵妃系統剛要大叫，就見女帝周身發出一道金光，生生逼走了黑影，将其打退。

寵妃系統這才反應過來，《封神演義》中纣王冒犯女娲，女娲身為神明卻無法直接下手殺了纣王，便是因為商王朝氣數未盡，所以隻好采用迂回的法子令商王朝覆滅。

相比之下，明成燼半夜闖入陳國皇宮殺害皇帝的行為就顯得有點……

黑影被擊退墜落于地後短暫的現了原形，竟是一隻九尾妖狐，而後它又化身為女子模樣，想掙開禁制卻逃脫不得，憤恨地盯着九黎，口吐人言：“皇天在上，你偷了我的媚珠，怎配稱帝！”

雖說這條時間線未曾見面，但九黎還是一眼就認出這是曾在明成燼麾下為他做事的妖狐塗山蔚然，同時也是柳承宇的心愛之人。

聽對方提起媚珠，九黎才想起有這回事兒，從系統空間内取出一支玉瓶，随意丢到塗山蔚然面前，道：“你的媚珠，還你。”

媚珠是一種藏在千年狐狸口中的寶物，如果女人得到它，就會變成仿佛萬人迷一樣的體質，據說唐玄宗的楊貴妃就有這麼一顆媚珠，因此備受寵愛，《廣異記》中也描寫過關于媚珠的故事。

原主是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這棵媚珠，她曾受一名重傷臨死的将士之托，将情人贈予他的媚珠送回，不過好奇心令她打開了香囊，卻不想當中的媚珠竟直接飛入她體内，消失不見。

從此之後，原主就變得極其受異性歡迎，甚至她内心覺得，就連自己的丈夫端木弘也是因為媚珠影響，才會對自己死心塌地。

可以說，原主與其丈夫的悲慘結局，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來自她的不信任與安全感缺失。

不過對九黎來說，這令人變作萬人迷的媚珠是屁用沒有，甚至還讓她這個對愛情過敏的猛女被影響降低了力量值，且不論原主得到媚珠之後照樣被柳雙雙霸淩，被家人忽視，就連端木弘，也不過是個令人絕望的好人罷了。

他愛柳如萱，但多次将她置于危險，甚至還曾在妻子面前心疼霸淩過她的柳雙雙，這份真情實在淺薄無用得可以。

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塗山蔚然此次刺殺女帝，本做好了失敗後一死的準備，卻沒想到對方竟對她視若珍寶的東西不屑一顧，不由得詫異問道：“你不殺我？”

“哪有那麼多的空閑？”九黎望着她笑，施施然坐回原位，“看在曾拿過你媚珠的份上，朕可以不處置你。但你别忘了，你為明成燼效力捕殺無數同族，早在妖界通緝令上，你說……朕要是将你送還妖界，賣妖王一個人情，好是不好？”

塗山蔚然大驚失色，卻未來得及為自己分辯什麼，就被趕來的侍衛給帶了下去。

九黎看着被不甘拖走的塗山蔚然，轉頭去問一旁的寵妃系統：“柳家人的處置，就定在今年秋後，斬立決，如何？”

*

建平元年。

今年的冬日似乎來得格外早，明成燼被親衛軍自死牢内提出，他本以為是女帝終于改變主意要送自己一程，卻不想前來押送的親衛軍統領臉上帶着那種他看慣的輕蔑與快意神情，淡淡地說：“今日，餘下的柳氏族人在菜市口處斬，陛下特邀您前去觀摩。”

明成燼驚愕地擡起眼，血絲爬上他的眼瞳，震怒之下他想要發動妖術掙脫，卻被雙手雙腳處的特制鐐铐給死死禁锢住。

觀刑的高台上，他見到了同樣面色發白的柳雙雙。

她被人押解着，原本嬌豔的面容上已然淚痕斑駁，柳雙雙與女帝的距離要比他離得近些，明成燼很清楚地聽見她哀求的哭泣聲：“大姐，求你看在柳家滿門忠烈的份上，放過大哥和祖母他們……”

九黎輕聲嗤笑：“什麼滿門忠烈？為敵國戰死的滿門忠烈嗎？”

柳雙雙被她直白嗆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早在奚平軍攻入榮國國都時，柳将軍一行便舉刀迎戰，為了明成燼這位君主而将兵刃對準自己昔日的同袍，就這麼死于敵國的戰場。而女帝大敗榮國軍後，直接生擒了餘下的柳氏族人，包括柳承宇在内，押送入京，即日處斬。

柳雙雙很清楚，大姐不僅是要問罪柳家，更要他們遺臭萬年，在史書之上也要受盡唾罵。

她忍不住磕頭哀求：“大姐，從前我對你不敬，都是我的錯！你要殺就殺我好了，放過大哥和祖母他們！”

九黎略略蹙眉，用一種近乎可笑的口氣問：“你怎麼知道，朕就一定不會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