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随驚訝,柳如萱竟然要先見他?
他跟着守衛統領,在其餘兩人複雜的目光下亦步亦趨地走入書房。
屋内光線有些昏暗,但張随一眼就鎖定了書桌後單手撐臉的女子,與一年前在密道相見時,眼前之人幾乎陌生的叫人認不出來。
張随定了定神,先行禮拜過。
……不是他想拜,而是任務者的敏銳令他覺察到,這屋中尚有護衛,隻消他有不軌之舉,立即就會人頭落地。
“張天師,許久未見。”她說。
張随:“随僅以此身,願為郡守指條明路。”
九黎:“哦?”
張随到底見過世面,很快平複了心神,端起架子來,道:“大軍勢如破竹,料随看,盡數拿下被奪城池已是早晚的事。而今瑾王殿下已入奚平,郡守何不以他為皇,重整陳國朝綱,屆時隻消郡守将殿下奉為新君,待收複失地,大勝榮國之後,瑾王殿下必定不會虧待郡守,郡守便可做當今惟一的皇後!”
說完這番話,張随自信心爆棚地看向九黎。
九黎:……
九黎糾結了半晌,還是忍不住破功吐槽,“自古以來,皇後這個位置本來就是隻有一個的吧?貴妃一般會有兩個,你的意思就是:端木弘立我為後,但是不妨礙他娶其餘的妃妾是吧?”
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九黎不止一次的在諸多‘女強’文裡看見過男主給女主的承諾就是“你是我惟一的皇後”,偏女主還感動得要死。
怎麼滴,敢情我國古代不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了,皇後可以同時有兩個?
真的是……她真為原主感到不值!
張随沒料到她如此回答,一時語塞,旋即便道:“郡守若為中宮,輔佐明君,自是光耀母家,留名青史。”
九黎悟了。
張随的大概意思就是:你一小小庶女,能讓你做皇後都算天大恩德了,怎還要插手夫君納妾之事?乖乖把權力交出來,反正瑾王也不是什麼廢物,他做盛世明君不是有益于黎民百姓的大功德麼?至于你,就做明君背後的女人吧。
九黎當即笑出了聲。
正當張随以為自己說動對方之時,卻見九黎神色一變,立即有護衛上前,将張随鉗制。
張随不想她驟然變臉,果斷想拼死一搏發動體内殘餘的仙力,卻不想周身經脈滞澀,靈力根本難以流動,隻得淪為砧闆魚肉,憤恨地盯着她,“柳如萱,你休要太過得意!你有如今權勢,不皆是得益于那顆狐族媚珠麼?”
九黎:……
九黎翻了個白眼,讓人将其帶下去,好生看管。
柳雙雙被人領進來時,正巧聽見這句,不可置信地看向座上女子。
“大姐——”
她想上前,卻被橫刀攔住。
九黎揚了揚手,“你有何話說?”
柳雙雙眨了眨眼,令自己勉強接受這個曾與自己有着雲泥之别的庶姐,而今高高在上審視自己的現實,輕聲道:“我希望……大姐能夠看在往昔你我的……”
她‘呃’了一聲,原本是想說姐妹之情的,但是一想起自己曾把大姐推入水中,還多番欺淩,瞬間就說不出話來,懊惱地罵了兩句自己之前的不懂事。轉而道:“希望大姐看在兩國百姓遭受戰時之苦的份上,與榮國和談。”
九黎:?
柳雙雙接着道:“我從榮國國都出來,一路上見百姓流離失所,為戰時所苦,實在太過悲慘!大姐若是能放下成見,主動提出與榮國和談,相信明成燼他一定會——”
她沒有再說下去。
因為九黎再次笑出聲。
九黎:“你的意思,若我不願和談,就是我害得百姓受苦,是千古罪人,是嗎?”
“……”柳雙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九黎怒罵她:“我看你是在榮國好日子過得太久了!渾然忘卻家國為何物!分明是明成燼先令大軍南下,侵略我陳國領地!柳承宇——你那好大哥劍指故國,屠戮同胞的時候,可有想過百姓會遭受什麼?而今你是以什麼身份站在這裡,言之鑿鑿勸我和談?”
“……榮國未來的皇後?你還不配!”
柳雙雙:……
九黎最後一句話的本意是,即使你已經是榮國皇後,也不配來跟她談這種事情。
但落在一旁的張随耳朵裡,卻是另一種意思,變成了柳如萱對明成燼心存愛慕,意圖不軌。
他劇烈地掙紮起來,但是嘴裡被塞了布,無法說話。
柳雙雙看了他一眼,才強撐着解釋:“陳國皇帝本就是無道之君,大哥棄暗投明,有何不對?”
“君王無道就可以投敵叛國,就可以放任敵國軍隊殘害本國百姓?你少在那為柳承宇辯白了!但凡他投降之後自刎,我說不準還能略微高看他一眼!哦,對了,還有你那好祖母,身為大長公主,受萬民供養,竟也叛國投敵?”
九黎嗤笑她:“想必托你的福,柳家一家人都在敵國吃香喝辣,真佩服你們的臉皮!作出這等畜生之舉後還能和樂融融,我真是羞于曾為你們柳家女!”
柳雙雙驚怒:“你——!!”
九黎像是氣得狠了,走到她面前,繼續問:“你說明成燼将會是明君,難道忘了他在我大婚之時肆意傷人,忘了他殺妖奪丹,忘了他揮軍南下,侵略陳國的事了?”
柳雙雙渾身發冷汗,說起話來也磕磕絆絆:“他……明成燼不是這樣的人!如果能有人一開始就對他好些,他就不會成為那個樣子!”
九黎再度冷笑,湊近柳雙雙的耳邊:
“我會殺掉明成燼——說得出,做得到。”
柳雙雙大腦一片空白。
她聽見了那個人的聲音。
他不停地催促,不停地在重複着一句話:
……柳雙雙,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