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隻是一場再尋常不錯的宴請,殊不知鶴青王是早就有所預謀,趁王府侍女将她衣裳打濕,她在客房換衣之際,鶴青王命人在熏香中放了迷幻之藥,待元清殊醒來時,眼前是怒氣沖沖前來捉奸的鶴青王妃和一幹圍觀的王府衆人。
嫣然道:“王妃認定是我勾引王爺在先,衆目睽睽之下将我拖走送回侯府,我本想請夫君……哦,也就是武安侯爺為我張目辯白,最後卻如衆位大人所見,清殊被侯爺當衆休棄,還被元家除名逐出門庭。”
衆人:“……”
衆人看了看一旁的鶴青王,又看了看面色緊繃的武安侯。
鶴青王早在嫣然來此之際便吓得面色泛白,強自厲聲道:“原本就是你這賤婦勾引——”
嫣然狀似無睹,也不回應,而是接着道:“我被侯爺休棄之後,鶴青王色心不死,曾在暗地裡派人來接觸,我心中仇恨,便想着接近王府後尋機殺了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同樣的,王妃當我不過是走投無路,才入王府為妾,又看不慣王爺寵愛我,便将我關在柴房肆意讓下人羞辱打罵。”
說着,她卷起衣袖,衆人隻見那上頭傷痕累累,僅僅隻是一截手臂,就已堪稱觸目驚心。
而被指名的鶴青王妃面色發青,目眦欲裂。
“不過也正是在王府的這數日,我湊巧知曉了……原來鶴青王不僅僅是強搶民女,奪人田地這般簡單。”嫣然看向一旁吓得幾乎坐不住,汗流如注的鶴青王,一字一句,語調清冷又笃定:“他還貪污渎職,有通敵叛國之嫌。”
衆人悚然一驚。
鶴青王幾乎是聲嘶力竭,“——胡說!”
就連老神在在的順天府尹也不由得正經起來,皺着眉問:“元……呃,元姑娘此話怎講?”
嫣然不答,而是看向殿中衆人,問:“不知哪位大人身上帶了碎銀或金飾,可否借我一用?”
衆人面面相觑,齊昇手指微動,剛要擡起時便見一旁的好友主動上前,道:“我這有一些金葉子,你拿去用。”
他手中荷包繡有祥雲彩鶴,正是昔日元清殊為其所做,一針一線,皆是情意。
但嫣然看也不看李晏一眼,而是徑直走到九黎面前,大大方方地問:“九黎,你身上有散碎銀子麼?借我。”
九黎聽得她這副熟稔口吻,立時笑道:“你找我借,自然是有的。”
“好。”
嫣然唇角微揚,與九黎在旁耳語了幾句,後者便摸出幾粒金珠,攥于掌中,嫣然一邊取下腕上銀镯,再以銅簪小心翼翼劃開外層,一張被卷得十分細軟的羊皮紙竟被抽了出來,在衆人眼前鋪開。
左都禦史訝異出聲:“為何空無一字?”
嫣然:“稍待。”
九黎用力一捏,細細密密的金粉就如同碎雪一般,落在鋪平的羊皮紙上,瑩瑩閃光。
當嫣然從手镯中取出羊皮紙的時候,鶴青王整個人便如同水裡泡過一般,汗濕脊背,雙目充滿血絲,死死地盯着那一小張羊皮,下意識要去緊握挂在脖頸上的玉葫蘆,卻不料眼前一條紅影閃過,被鶴青王貼身佩戴的玉葫蘆竟落到了九黎手中。
她出手極快,殿中之人幾無一人看清。
嫣然道:“這羊皮紙上的字用特殊墨水寫成,需用顯影水混合金粉銀屑方可再現。”
說着,她将玉葫蘆中的液體傾倒在羊皮紙上,金粉熠熠閃光,不多時,竟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字迹。
她将浮現字迹與印章的羊皮紙呈上禦前,“這便是鶴青王與北狄王族往來的書信之一。”
“五年前,鶴青王受先帝所托,主管兵部采買,可他卻以次充好,從中謀利。士卒所用兵刃铠甲俱是廢品,戰場之上面對北狄鐵蹄頻頻失利,緻使我大徵失卻溧陽、兆德,順平三座城池,談将軍因戰敗而被流放,昔日權傾朝野的談氏不過就此沒落。”
九黎:?
“我在王府這數日,見王府日常消費奢靡,僅是王妃每日禮佛的一桌素齋宴,便要一百二十兩紋銀,至于王爺更是揮金如土,窮奢極欲,每日流水一般出去的銀兩早已超過親王俸例,哪怕連書信往來的筆墨都要摻和金粉,可見王府是如何堆金積玉,富可敵國。”
九黎作為捧哏,聞言輕哼了聲:“我看王爺與王妃從來也不像耕作勞織之人,想來這般揮霍無度,平日裡應當沒少拿北狄王庭的好處罷?”
慶安帝早已看完羊皮信件,霎時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混賬東西!”
鶴青王知曉證據确鑿,比起貪污渎職的罪名,這通敵之罪着實是戳了君王的肺管子,立即吓得屁滾尿流,滾到正廳中央,跪求饒命。
嫣然繼續按照設想好的劇本說下去:“我知曉此事之後,借機偷取了一卷信件,自王府逃出,王妃大約是早看我不慣,又見我逃出王府,便派出王府侍衛意圖将我殺害,好在……我遇到了九黎姑娘。”
她眼波盈盈,溫柔地看着九黎。
九黎:“……”
雖然知道是劇本,但總有種微妙惡寒。
“陛下!”鶴青王口不擇言,一心隻想為自己脫罪,指着在旁冷眼的嫣然就是一通指摘,“臣是被冤枉的!是這個賤婦勾引我不成,便懷恨在心,故意制造了假證據,聯合神醫谷方便陷害,求陛下明鑒!嚴懲這賤婦!”
他這番瘋言瘋語,自然是不會有人放在心上。
“王爺這話說的……”嫣然比起口舌笨拙的原主自然是更懂得如何為自己辯解,“王爺說我勾引?請問王爺,滿京誰人不知你好色無德,王妃心狠手辣?我身為武安侯正妻,為何要自甘堕落去勾引一個腦滿腸肥的宗室,難道我生來想法異于常人,不愛做嫡妻,偏愛做侍妾?”
“就算我當真想要攀附權貴,那為何不抛了一切體面去勾引當今聖上,這難道不比你好上千倍萬倍?”
慶安帝:“……”
九黎很不給面子,“噗”的笑出聲來。
嫣然還在輸出:“再者,王爺不妨扪心自問,你的容貌和前途能比得上武安侯?恐怕滿京城隻有王妃将你當個人人皆愛的寶貝,恨不能嚴防死守天下女子來搶她的親親丈夫?實際上不過是吃屎還怕人搶……我勾引你?呵!天大的笑話!”
這冷冷一聲,徹底打碎了鶴青王的假面,他滿臉通紅,口中污言穢語頻出,隻罵對方下賤□□,翻來覆去總是這幾句。
鶴青王妃也是面色漲紅,嫣然這一番諷刺實在辛辣,她也曾是對愛情滿懷憧憬的閨中女兒,可憐嫁了這個坨垃圾,可是那又怎樣?
你遇人不淑是可憐,但你傷害無辜,為虎作伥可就是大問題了。
就這樣,鶴青王與鶴青王妃被人拖了下去。
雖說這劇本寫得狗血潑灑,但作為配角的九黎有被蒙騙之嫌,她還未回頭及時嘲笑好友,便聽李晏一聲驚呼:“殊娘——?!”
九黎迅速轉身,便看見女子口中鮮血汩汩而流,星星點點,染紅了原本素雅的布衣。
九黎:???
……劇本上有這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