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一抵達一樓,随越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逃出去,追風逐電,去找計劃之中的餐館。
和以維吾爾族為主的南疆不同,定居北疆最多的是哈薩克族。
餐館老闆娘是典型的哈薩克族長相,眉眼深刻清晰,顴骨突出。
她操着染有哈語音色,但還算流暢的普通話,熱情地迎出來:“兩位想吃什麼?”
兩位?
随越步子滞在餐館入口,回頭一瞧,身形挺括的顧澤緊随身後。
悄無聲息,遊魂似的。
随越脊背生寒,兀自快速調節,心想附近像樣的餐館就這麼一家,碰上也正常。
反正他們不是同行,不會共坐一桌。
思及此,随越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微笑着回老闆娘:“我要半份大盤雞,謝謝。”
顧澤微有低啞,冷沉磁性的嗓音追着她的尾聲壓來:“半份大盤雞。”
“你們不是一路的啊?”老闆娘詫異地打量一前一後進店的兩人,面露為難,“我們今天生意好,剩下的雞肉隻夠做半份了。”
随越正想說“先來後到,我先點菜的”,老闆娘很有眼力勁兒地建議:“你們不是本地人,是來旅遊的吧?大家出來玩遇上了就是緣分,半份應該也夠兩個人吃,要不你們一塊兒拼盤菜,再拼一個桌?你們看,我們店也隻剩下一張空桌了。”
随越後知後覺地張望幾十平的店鋪,的确生意興隆,客多桌滿。
餘下的一張桌子在偏僻角落,呈現細長的長條形,不管是面對面,還是比鄰而坐,都太過接近了。
随越光是想想和顧澤一起落座那處的畫面,都心驚膽顫。
她惹不起還躲不起?說完“那我不吃了”,掉頭就要走出餐館。
顧澤上前一步,幽幽涼涼地喊:“随越。”
随越渾身一凜,一雙纖弱腳踝堪比捆綁了千斤巨石,難以邁出半厘,迫不得已困在原處。
他果然還記得她。
顧澤與随越處于同一水平線上,呈現擦肩而過,彼此面朝相反方位的姿态。
他稍稍朝她偏頭,用僅有兩人才能入耳的音量說:“當年敢主動睡我,現在連一起吃頓飯都不敢?”
他眼尾經過她那張白淨精細,五官小巧清雅,和三年前一樣人畜無害,天生顯得楚楚可憐,招人作亂的面龐,他口吻愈加揶揄:“好久不見,變這麼慫?”
賓客盈門,鬧鬧嚷嚷的一室,這輕若蚊喃的兩聲卻如雷貫耳。
随越耳膜震得發疼,刷地昂起腦袋,不偏不倚迎上顧澤的視線。
可在近距離看清楚他眸底翻滾的無窮冷意和迫人狠厲時,随越沒出息地招架不住,錯開眼,羞憤地甩過了頭。
顧澤很快目視前方,直截了當向空桌走去,對老闆娘說:“我們拼桌,麻煩在大盤雞裡面再加一份皮帶面。”
“好勒。”眼看着客人一個沒丢,老闆娘笑逐顔開,去後廚知會掌勺之前,不忘拉過随越,不見外地将她按到顧澤對面坐下,“你們先聊,互相認識了解一下嘛。”
随越在塑料椅子上如坐針氈,内心五味雜陳,特别是聽見顧澤點餐的内容。
她是标準的碳水腦袋,雖然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卻偏愛北方面食。
上次來北疆常吃大盤雞,純粹是因為喜歡吃裡面沾滿汁水,寬大綿實的皮帶面,她往往吃不夠,會單獨加一份。
但今時不同往日,随越面對香氣四溢,做法地道的大盤雞食難知味,勉強咽下了幾筷子面。
顧澤像是把她當成了空氣,一頓飯下來緘默不言,挑着雞肉和土豆吃。
一餐終了,随越支付一半費用,馬不停蹄趕回酒店。
然而就在準備用房卡刷門之前,忽地發現顧澤正在用卡刷她對面的門。
顯然,他就住那間。
随越捏握房卡的手指收至最緊,眼前走馬觀花地跑過不少畫面。
有上午從火車站回酒店的中途,不經意瞥過的,靠邊停留的牧馬人,以及剛才的種種。
随越撤下房卡,回身沖去顧澤面前,怒不可遏地質問:“你跟蹤我?”
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巧?
火車站匆匆一面也就算了,随後的一連串絕對有鬼。
顧澤也不着急開門了,調轉方向俯瞰她半晌,浪潮疊起的雙眸意味難測。
“知道三年前那天早上,我睜開眼睛沒找見你的人,隻得到一條寫着好聚好散的短信,當時是怎麼想的嗎?”他不徐不疾地說。
猝不及防地舊事重提,随越仰頭直視他,剔透水潤的兩泓墨潭全是不安。
酒店走廊空曠昏暗,顧澤站近一步,略略弓腰。
他一米八八,肌肉贲張的身軀将她嚴密籠罩,把她一米六出頭的細胳膊細腿對比得完全不夠看。
“要是一輩子碰不上就算了,要是碰上了……”顧澤語氣逐漸惡劣,字字加重,“肯定不會放過你。”
暌違多年,他周身練就的肌肉愈發顯著流暢,恰到好處的飽滿緊緻,和她形成的體型差比三年前更加強烈。
随越幾度身形不穩,搖搖欲墜。
顧澤低頭湊近她圓潤的耳垂,目色兇狠,強悍又危險的荷爾蒙漫天掩地。
“随越,敢玩老子就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