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曦甯回乾陽宮時,素筠見她手裡多了把劍,頗為驚奇,問:“陛下,何處得的寶劍?”
“沈淵那兒。”段曦甯順手就把手中的劍遞給了她,大步走進了正殿,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收好,這可是九大名劍之首的棠溪。”
素筠接過劍,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霎時不見,轉而帶上了幾分凝重之色。
段曦甯剛在書案後坐下,擡頭就見她這神情,登時一笑:“素筠,你莫不是也覺得,沈淵心懷不軌,想要刺殺朕?”
素筠不語,欲言又止的神情将所想表達得一覽無餘。
“莫說他手無縛雞之力,即便是身懷絕技,也沒那個膽子行刺。”段曦甯想起今日拿劍指着沈淵的事情,十分自信,“求生之人,哪裡會自尋死路?”
“求生之人?”素筠詫異,猜測,“您又試探他了?”
“沒幹什麼。”段曦甯抽過一本奏章翻看,頭也不擡道,“就是拿劍指了他一下而已。”
“指……”素筠語塞,忍不住想扶額,自家陛下這個樣子,下輩子也别想指望那位沈公子效忠了。
估計那位沈公子見了陛下,隻會像綿羊見了狼王一般,吓得瑟瑟發抖。
哪知羊能想不開對狼王效忠呢?
想起她方才說的“求生之人”,素筠追問:“那,沈公子可向您求饒了?”
“朕又沒打算怎麼樣,他求什麼饒?”段曦甯提起朱批在手裡的奏章上寫了幾句,随口道。
說着,她意識到素筠想問什麼,止住了話頭,補充道:“他的眼睛告訴朕,他想活着,不想死。”
素筠猶疑:“那這劍?”
“他說是送朕的。”段曦甯随手整理書案,“不知何意。”
“送您的?”素筠聽着這話,擡眸看了看她,有低頭看手中的劍,覺得這換成别的将軍送的年禮,或許會合理許多,“沈公子倒是别出心裁。”
段曦甯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疑惑:“無緣無故送朕東西,又無所求,倒是奇怪。”
素筠卻立即明了,為她解惑:“自是為讨好陛下。”
“是嗎?”段曦甯擡眸,仍有不解,“讨好朕做什麼?”
素筠笑道:“陛下乃天下至尊,天下人哪個不想着讨好您?”
“你跟朕還拍什麼馬屁?”段曦甯玩笑道,“朕都要窮得揭不開鍋了,要讨好朕不如直接送銀子。”
說着她晃了晃手上剛批閱的奏章:“瞧瞧,又是哭窮的。”
看完之後将這奏章扔到了另一邊,看見書案旁新送來的奏章中有一份奏章格外的與衆不同,她納悶兒地抽了出來,“這是哪兒來的?式樣倒是漂亮,好似在哪兒見過。”
素筠禀報道:“是梁國的國書,這式樣便是吳興沈氏的家徽。”
“哦?”段曦甯一拍腦門,回想起來,梁國的貢賦确實也該送來了,可算能給她解一解燃眉之急了,“這回戶部能少哭幾回窮了。”
剛一翻開,一封信就掉了出來,上面寫着“吾弟阿淵親啟”,龍飛鳳舞的幾個字分外醒目。
段曦甯擡眸與素筠對視一眼,低頭将掉出來的信撿了起來,直接打開,粗略地掃了一眼。
素筠不解問:“沈世子這是何意?”
段曦甯将信放到了桌上,仔細端詳着,意味深長地笑道:“試試朕對他的好弟弟如何,順便給朕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戲碼。”
說着她又忍不住調侃:“梁國果然富庶,壽禮送得如此豐厚,也不怕朕雁過拔毛。”
素筠将手中的劍交給宮人收起來,坐在一旁給她研墨,詢問道:“陛下打算如何,這信可要交給沈公子?”
“肥肉到了嘴邊,實在叫人心動。”段曦甯看着信後面所附的禮單,伸手指尖彈了一下,“可若貪了,豈不顯得朕小家子氣眼皮子淺?有損朕明君之名。”
素筠被她口是心非的話逗得輕笑,陛下分明就不在乎。
天下都是她的,這麼點東西又算得了什麼?
段曦甯将禮單遞給素筠:“你去把這禮單上的東西原封不動地取來,給沈淵……”
朗聲說着,她又頓了頓:“不,先送來乾陽宮看看,等休沐了,朕親自給沈淵送過去!”
“這……”素筠接禮單的手遲疑了一下,不贊同道,“臣派人就是了,哪裡值得陛下親自走一趟了?”
段曦甯哼了一聲道:“朕倒是要看看,沈淵能不能被朕給吓死。”
“哦,對了。”她想起什麼來似的,“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去庫房給沈淵挑件生辰禮。”
素筠略一思索道:“一套貴重些的文房四寶如何?”
“他個讀書人又不缺這個。”段曦甯歪頭細一思量,想到了什麼,道,“去把朕那把琴找來。”
她有一琴名“繞梁”,乃四大名琴之一。相傳乃華元獻于楚莊王之禮,其聲嫋嫋,繞于梁間,循環不已,使莊王陶醉琴樂之中。繞梁三日的典故亦由此而來。
此琴本已成為絕響,前齊國有一癡迷音律的大家依照古書又仿制了出來,後來幾經輾轉落到了先皇手裡,被先皇當做生辰禮送給了她。
先皇本是希望她能君子六藝皆通習之,做個能文能武的人。可她實在不通音律,送她這樣一把名琴,便隻有束之高閣了。
素筠聽她的吩咐,命人将繞梁找了出來,與沈鴻的賀禮放在了一處。
沈淵從不慶賀生辰,也沒人會記得一個不得梁王喜愛的公子的生辰,因而他根本沒想起來這個日子。
他的生辰又剛好在中元節前幾日,聽起來并不是多好的日子,便更無人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