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任生所言所行,比他這貨真價實的男兒還要符合男子所為,緻使他在無形中,相信且習慣了很多難以想象之事,包括這樣的稱呼,哪怕是在知曉所有真相後,他仍舊脫口而出。
二人“相識”不過短暫時日,他便如此,那數十年如一日的僞裝,又當如何?
就在此刻,徐徊竟頭一回認真思慮起,許多從前從未思量過的事宜。
瞧其滿臉愁容,葉任生卸去方才的怅然與無奈,語氣輕快道:“好了,别再自尋煩惱了,你方才在鶴館之上不是說,要去那花廟觀祭禮,眼下時辰尚早,可能去?”
聞此,徐徊從雜亂的思緒中回過神,擡頭望了眼天色,面上轉為歡欣,“現下還不能去,不過,你随我來。”
說罷,他拉起她的手臂,朝那不遠處的商鋪街跑去。
“哎,我們要去哪兒?”
轉過街口,徐徊尋到一處布匹裁縫鋪,進了店内,直奔那挑在高架上的成衣,“店家,這衣裙要多少錢?”
“你要買這女裙?”葉任生驚詫。
那店家聞聲趕忙從櫃台後頭走來,“哎喲客官好眼光,此乃如今市面最享女子青睐之花樣,價錢隻要不到八十兩。”
“多少?!”徐徊眉峰高揚,大吃一驚,“八十兩?!”
見狀,那店家方才還歡欣雀躍的神情霎時黯去,但仍維持着面上和氣,“客官啊,您瞧着這料,可是上等的綢,您再瞧這繡花針腳,您大可以出去打聽打聽,方圓幾裡,我這鋪子絕對是最便宜的。”
店家示意徐徊摸摸衣料,然而後者哪還有那膽子,忙把手向後閃,隻瞪着眼打量那清亮的水仙花,嘴邊呢喃着:“八十……那便是八萬文……天爺……”
五鬥米難死英雄漢,徐徊隻得站直了身子,掩唇淡咳着走向旁邊相稱之下,色澤花樣都要黯淡許多的長裙。
“這,這件呢?”
店家面上喜色再減三分,“這件便宜,隻要三十兩。”
徐徊再走一步,面朝一素色無花樣衣衫,“這件呢?”
喜色又減三分,“這件十兩。”
徐徊再走,“這件?”
店家不笑了,“三百文。”
轉頭一瞧,麻布長褂,徐徊默然,隻得就此作罷,垂眸向店外走。
不成想葉任生并未随同,反而摸起那八十兩的衣裙,“店家,你說此乃上等綢料,敢問是何地所産?”
“任生兄别摸!”徐徊立時回身制止,悄悄向其使眼色,“八十兩……”
葉任生嘴角微抿,擡手示意勿躁。
那店家聞聲打量起葉任生,隻見她雖看着衣着低調淡雅,仔細瞧卻甚為講究,而且那舉手投足與言談氣質,全然與第一人不同,便立時又喜眉笑眼地走過來。
“不瞞客官,這可是滒州産得上等綢料。”
“哦……”聞此,葉任生抵唇輕吟,“舉國望去,出自滒州的綢緞确實無話可說。”
“可不就這個理兒,客官您真是見多識廣!”那店家歡笑着應和。
“不過,您這綢不是滒州所産。”
“可不——”店家笑臉戛然而止,“客官您這話什麼意思?”
葉任生面上笑意不達眼底,“滒州綢緞,色澤清亮卻不失雅麗,走線複雜而不生澀感,觸手光滑細膩,面裡紋樣渾然一體。可您這綢,且不說色澤那等明顯之處,便是走線,如此平調卻仍觸手生澀,面裡紋樣差别明顯,如若我猜測不差,該是産自兖州。”
聞此,那店家面色微惶,眉眼閃爍,下意識擡袖蹭了蹭下颌,“這……”
“兖州綢緞不算差,但斷然是比不上滒州所産綢緞,按着今年市價,每匹兖州綢緞差不多六百文,加之裁縫繡娘工活成本,再給您添點利潤,至多四十兩。”
“四……”店家讪讪,“您這一劈就辟去了大半……”
“三十五——”
“四十兩!成!”店家立時高聲打斷。
葉任生這才彎了眼角,“那便有勞了。”示意店家包起來。
“任生兄!四十兩也太……”徐徊面上焦灼。
“無礙,合乎常理的市價。”
葉任生雖不知他何故尋女裙,但必然有其道理,況且銀錢于她而言,恰當地用出遠比安穩地屯收更重要。
二人走出店鋪,葉任生将手中包裹遞給徐徊,“話說,你要這女裙作何用?可是要贈與友人?”
“不是,”徐徊搖搖頭,面頰竟有些泛紅,“是,是我要穿。”
“什……”葉任生以為自己聽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