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酒氣微去時,葉任生便邀徐徊一道起箸夾菜。夕陽盡褪,華燈冉冉,二人臨窗賞街景,直至月高風輕,夜色缱绻。
熱酒半壺,葉任生隻飲了幾杯,餘下大半都被徐徊吃了去。倒是那本輔以解酒的劍刺梅花茶,硬生生被葉任生煮過幾回,越飲越陶醉。
到最後,飲茶大半的葉任生清明甚而不及吃酒大半的徐徊,叫醉意染面的後者好是一陣嬉笑。逼得葉任生竟難得開始四處托辭,最終尋了個醉茶的奇怪由頭。
吃罷佳肴美酒,夜色以至深沉,二人醉态朦胧,兩相扶持,步伐搖晃,俨然若妖娆嬌娘行于街上。
舉頭明月不見,天際遍布繁星閃爍,徐徊醉意上頭,扯起葉任生的手腕便跑去碧湖乘舟,欲尋那早已歸家歇息不見蹤影的撫琴嬌娘。
葉任生幾番攔阻不得,一時不察被甩開了手,兩廂脫力跌在地上。
隻是不待她起身,便聽到身旁一聲“噗通”響起,回頭便不見了那徐徊的身影。
“賢弟?”葉任生醉意霎時醒了大半,慌張行至湖邊,朝湖中大聲呼喊,“徐徊!”
六鑼不知因何事耽擱,自離去後便一直未回,而徐徊身邊帶着的小厮竟然不會遊水,當真是急煞了葉任生。
四下無人,饒是有再多不便與顧慮,于人命關天之際,葉任生也顧不得了,解衫便要下水救人。
然而就在她剛解開衣衫之時,那方才還全然無波的湖面,忽然冒出一陣白泡。
不待岸上二人看清,“嘩啦”一聲浪波卷起,徐徊從水下蹿了出來,邊抹着面上水花,邊大口咳嗽喘息。
“徐徊!”
“公子!”
岸上二人齊聲呼喊,湖中徐徊鬓發淩亂,大聲咳過後,朝二人揮了揮手。
見狀,葉任生不禁心口長舒,卻難掩語氣焦灼,“還在水裡幹什麼,趕緊上來啊!”
聞聲,徐徊往岸邊遊去。
落水處離岸不遠,許是徐徊入水後,迷迷糊糊地潛錯了方向,竟遊出去好一段。
見其離岸越來越近,葉任生趕緊遞出手,将人從湖中拉了上來。
“賢弟感覺如何,有沒有哪裡受傷?”一上岸,葉任生便焦急地四處查探。
“咳咳,沒事,我沒事。”徐徊邊咳邊說,瞧着模樣,怕是醉意也去了大半。
葉任生忍不住朝其背上打了幾巴掌,“叫你借酒撒潑,胡作非為,這下倒好,險些沒了命!”
聞此兇言惡語,徐徊半句未辯,隻瞧着葉任生癡癡傻笑。
“笑什麼笑,”葉任生蹙眉不悅,“莫不是被那湖水淹傻了。”
徐徊仍舊露齒嬉笑,“隻是瞧你生氣時的樣子,分外好看。”
明明是那溫言軟語,反叫葉任生愈發不快了,“大男人生氣有什麼好看,都成落湯雞了還嬉皮笑臉,我瞧你是該再被淹幾回。”
說罷,便不願再理會他,起身就往來處走。
“哎,任生兄!”徐徊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拖着濕哒哒的身軀朝對方追去,“任生兄你等等我。”
脫去累贅外袍,塞給小厮,徐徊向後一甩頭發,追上葉任生,“好看何須論男女,好看就是好看,任生兄好看,生氣不生氣,都好看。”
葉任生步伐未減,“你再胡言亂語,我便把你推下去,再洗一遭冷水浴。”
“可是我并沒有胡言亂語——”
話未說完,身旁之人突然站定腳步,作勢要推他,徐徊見狀緊忙舉手作降,“不了不了,小弟知錯,小弟不說了。”
聞聲,葉任生收了勢,直奔前路而去。
徐徊唧唧喳喳地跟随其後,直至被帶進一間陌生的客棧。
“掌櫃的,來兩間客房。”葉任生進門直奔櫃台。
“任生兄,我已然定過落腳客棧了……”
徐徊話未說完,便被截斷,“這都什麼時辰了,你這滿身濕透,怕是不待回到你那客棧,便要受寒發病了。我可不想落得下次你與友人相聚,提起今日時,滿口怪我讓你墜湖生病之地步。”
聽聞此言,徐徊心領神會,這是怕步那京都友人“後塵”啊,立時讪讪而笑,“任生兄且放心,任生兄待我這般好,我怎麼可能會說任生兄的不是……”
葉任生懶得理會他這嬉皮笑臉,領着鑰匙便随小二去往樓上。
“客官,這是您二位的客房,您二位自個兒瞧着分吧,規格都是一樣的。”
“多謝,”葉任生作揖,“勞煩送幾桶沐浴熱湯來。”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接了吩咐便退下。
兩件客房緊挨在一塊,葉任生随手将近手邊的房間鑰匙遞給徐徊,“你且住這間吧。”
語畢,便自行進了另一間,像是被惹惱了一般,連睡前祝安之話都未說,便關上了房門。
“哎,任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