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钊深知,蘭亭山莊這些年來暗中倚靠朝廷才能迅速壯大,以有今日。但朝廷那邊豈是這麼容易應付的?一旦蘭亭山莊失勢,或是朝廷找到了更好用的“工具”,整個山莊恐怕都會遭受滅頂之災,他自己也隻能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尤其是近來的種種迹象,怕是已經讓多疑的皇帝和他那兇狠的爪牙,對蘭亭山莊的忠誠和能力生了疑窦。
對了……珍寶會,還有珍寶會!隻要借珍寶會展示蘭亭山莊仍有足以讓朝廷倚重的實力和價值,或許能暫時穩住他們的猜忌之心。他所精心準備的那件寶物,一定能讓所有人為之驚歎!
藍钊一面掐着指頭等着珍寶會的日子,一面命人四處打聽朝廷最近的風向以及那神秘“黑手”的消息,渾然不知自己連帶着整個蘭亭山莊,都已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緊緊罩住,而那珍寶會,就是收網的時機。
珍寶會當日,蘭亭山莊燈火通明,笙歌鼎沸。不少富商巨賈和江湖上頗有頭臉的人物都應蘭亭山莊之邀遠道前來赴會,珍馐美馔,絲竹管弦,觥籌交錯間,似乎暫時掩蓋了蘭亭山莊近來的頹勢。
藍钊強撐着笑容穿梭于賓客之間,那位蘭亭山莊的大管家徐斌,平日裡八面玲珑、氣度從容,今日卻也顯得有些心神不甯。茶市的爛攤子,錢莊的擠兌風潮,還有神捕司和天羅那越來越不耐煩的催逼……樁樁件件都像巨石壓在他心頭,讓他險些喘不過氣。
“徐管家!徐管家!”一個神色慌張的小管事擠到他身邊,壓低聲音急道,“不好了!西廳那邊,幾位蜀中的豪商因為座次安排鬧起來了!”
徐斌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心中暗罵一聲,強壓着火氣低喝道:“這幫不長眼的東西,怎麼選在這個時候添亂!快,帶我去看看!”
就在他穿過一道回廊,即将轉入西廳的月亮門時,異變陡生!一個身材魁梧的小厮似乎被身後擁擠的人潮推搡了一下,腳下猛地一個趔趄,竟直直朝着徐斌撞了過來,手中端着的準備敬給貴客的一杯熱茶也脫手飛出,“哐當”一聲砸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濺了徐斌一身!
徐斌猝不及防,又驚又怒,狼狽不堪地拍打着錦袍上的水漬和茶葉,厲聲呵斥道:“混賬!這麼不長眼,驚了貴客怎麼辦?”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沖撞了大管家!小的……小的這就收拾!”那小厮連忙低頭賠罪,手忙腳亂地蹲下身,去撿拾地上的碎瓷片,随後慌忙退了下去。徐斌正要走入西廳,卻總覺着袖中有些異樣,當下微微一抖,竟掉下一枚鎏金腰牌來!
徐斌下意識地撿起腰牌查看,當看清那令牌上熟悉的暗金蛛網紋路時,他臉上的怒容瞬間僵住,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見了鬼一般!一股寒氣從腳底闆直沖天靈蓋!
“天羅副統領,嚴渺!”
這……這是天羅副統領嚴渺的貼身令牌!獨一無二!嚴渺……不是已經被仇家殺了嗎?難道剛才那個小厮就是暗中與“天羅”作對之人的下屬?
“人呢?剛才那個奴才呢?”徐斌面無血色地抓住旁邊一個路過的小厮,厲聲喝問,聲音都緊張得變了調。
小厮被他猙獰的臉色吓得一哆嗦,茫然地搖頭:“小……小的沒注意啊……”
完了!
徐斌幾乎要當場栽倒在地,這令牌在他手中,如同一個随時會爆炸的炸彈!說不定剛才“天羅”的眼睛就藏在暗中,正冷冷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一旦失去朝廷信任,他和蘭亭山莊上下,恐怕都再無活路!
徐斌強壓下心頭的恐慌,迅速将令牌塞入袖中,又不着痕迹地拍了拍衣袖。他腦中一片混亂,連西廳那邊鬧事的豪商都顧不上了,他必須立刻下令搜尋那個神秘小厮的蹤迹,還有……把這要命的東西藏起來!
就在他心神劇震、急于脫身之際,那件讓藍钊引以為傲的寶貝即将揭幕。
大廳之中,四名身着彩衣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擡着一個蓋着明黃綢緞的紫檀木托盤,款款走上高台。
“諸位貴賓!接下來,便是本次珍寶會最後一件,也是最珍貴的一件寶物——前朝秘寶,九龍盤雲玦!”司儀看了一眼一旁的藍钊,聲音帶着莫名的激動,随即掀開了覆蓋在托盤上的猩紅絨布。
全場瞬間一片死寂!
緊接着,爆發出一陣難以置信的、混雜着疑惑和憤怒的喧嘩!
隻見那華貴的紫檀托盤上,根本沒有什麼流光溢彩、雕龍盤雲的絕世美玉。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塊坑坑窪窪的沾着新鮮泥土的破石頭!石頭下……還壓着一張血紅紙箋!
藍钊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昏厥過去!這……這又是怎麼回事?九龍盤雲玦呢?明明是他親手将寶物封存入庫的,還用精幹護衛把守……怎麼會……怎麼會變成一塊爛石頭?
“廢物!一群廢物!”藍钊再也顧不得儀态,猛地從主座上站起來,臉色鐵青,目眦欲裂!他精心策劃的重頭戲,他力挽狂瀾的最後希望,竟然在他自己的地盤上,衆目睽睽之下……變成了一場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