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舊傷了。”雲殷道。
他沒有再繼續說,李昭漪也沒有再問。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坐着馬車,一路到了李昭漪已經很熟悉的地方。
*
這天的後來,李昭漪很乖。
他的反抗相較于他的聽話和順從,就像是小貓撓爪子。
雲殷帶他去了自己的書房。他就在主位坐下來,雲殷在側邊批折子,他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靜靜地溫習今天的課業。雲殷每每擡頭,都能看到他秀麗的側臉。
不知怎麼的,原先枯燥的奏折因為李昭漪的存在好像也變得順眼了許多。
于是雲殷今天破天荒地沒有在折子裡寫什麼刻薄話。
夕陽西下,下人端了晚飯。
吃過飯,李昭漪等着雲殷送他回去,雲殷卻問他:
“想不想出去走走?”
李昭漪愣了愣:“可以嗎?”
“今晚是每月凝仙閣挂牌的日子。”雲殷笑了笑,“陛下這會兒跟臣出去,剛好打消流言。這應當是最有力的澄清。”
李昭漪恍然。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有些忐忑地跟着雲殷往外走。
臨出門,雲殷牽住了他的手。
“陛下。”他道,“這樣才逼真。”
不是狎妓,那便是有了心儀之人。
要打破流言,這樣才說得通。
李昭漪帏帽底下的臉燒得通紅,但不得不被這個邏輯說服。也沒有想過,從頭到尾,這都是雲殷的事,他完全沒有必要被拖下水。
就這樣,兩人以這樣格外引人矚目的姿勢,走上了街。
-
雲殷的府邸選得清淨,距離鬧市卻并不遠。
李昭漪想他平日裡應當不會有什麼機會來街上逛,他也不像是愛逛的人,卻見雲殷輕車熟路。連路邊賣菜的大爺都能跟他搭上話。
他起先疑惑,後來卻想到了德全曾經說過的話。
應該是和李昭钰出來過很多次。
他想。
他還是和雲殷牽着手。
皮膚相觸的地方細膩而溫軟,他能感受到雲殷指腹的薄繭,磨得他有點癢,又有點發麻。
因着之前的事,他有些走神。任由雲殷牽着他,隻是呼吸着空氣裡的茶香和果香,聽着耳邊的喧鬧聲,饒是還有心事,嘴角也不自覺地勾了一下。
不多時,他們在一家攤子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家賣小玩意兒的攤子,攤子上擺得琳琅滿目。李昭漪剛剛無意中略過一眼,雖然感覺很漂亮,但這應當不是會吸引雲殷的東西。
這會兒雲殷不走了,他有些詫異,但還是乖乖地被牽着,和他一起走到了鋪邊。
走近一看,他才發現,他的感覺沒有錯。
這不僅是一家賣小玩意兒的鋪子,賣的還是一些小孩子才會喜歡的東西。
木做的小碗小勺,小木馬、小木劍,還有一些手串。還有……
他看到了最邊上的一個撥浪鼓。
他在冷宮見過這個,隻不過是在一間落滿灰塵的房間。不知是哪個被廢棄的宮妃用來哄孩子用的,鼓面都摔壞了,連珠子都掉了一顆。
那會兒他年紀不大,這是他唯一的玩具。
隻是沒過幾天,玩具就被人踩壞丢在了地上,他沒有找到兇手,隻能把它收好,再也沒拿出來。
他有些懷念地看了一眼,然後就安安靜靜地收回了目光。
别說他現在隻是在扮演雲殷的“心上人”,不能講話。
就算不是,他也身無分文。
他買不起任何東西。
這個攤子的攤主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很會看眼色。
李昭漪和雲殷兩人穿得體面,一看便非富即貴,兩人招呼得也很熱情:“公子,夫人,看看吧,都是自己做的小玩意兒,好玩又結實。”
雲殷拿起了一個會搖晃的小木馬,很是感興趣地撥弄了一下。
他問李昭漪:“可愛嗎?”
李昭漪點了點頭。
雲殷笑了:“現在還喜歡?”
“公子這話說的。”夫妻中的婦人笑道,“夫人一看便年紀尚小,喜歡這些多正常呀。”
李昭漪耳根有些紅。
因為稱呼。
他盼着雲殷趕緊走,雲殷卻不放過他,開始仔仔細細地挑選,每挑一個,都要問一下他的意見。
李昭漪隻當他要給族中小輩挑禮物,起初還認認真真地給他參考意見,到了後頭,幾乎被問得有些麻木。同樣麻木的,還有臉快笑僵了的店主。
眼瞅着天都快黑了,李昭漪簡直要懷疑店主是無意中得罪了雲殷。
就在他有些無奈的時候,雲殷終于停了下來。
他歎了口氣:“夫人,你這是一點兒意見也沒給啊。”
李昭漪就沒有說不喜歡的。
李昭漪不能說話,默默地企圖用眼神譴責他。
他隻是給店主面子。
誰也不想自己做的東西被人說不好看。
然後,他就聽雲殷道:“既然這樣,那就都包起來吧。”
話音落下,李昭漪怔住了。
原先有些不耐煩的店主也愣住了。
她遲疑着道:“公子是說,剛剛那些……”
“我是說。”雲殷懶洋洋地道,“你的店。”
他笑了笑:“我家夫人既然都喜歡,你賣的所有東西,收拾一下,給我包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