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塵眼裡布滿血絲,瘋魔了一般,不斷收緊掐住簡繁之脖頸的手,讓他說不出來話,卻要問他問題。
“你看見她了看見她了對嗎?你看見三墟了對嗎?你說啊你說啊!”
謝無塵其實不想要回答,他隻是想給眼尾的朱淚冠姓正名,以彰顯他的無情道。
簡繁之指甲用力扣劃着他的手臂,被宮觀救下後在塌上止不住咳嗽,通紅的面頰大口大口喘着氣。
宮觀的無情劍架在謝無塵下颌處,并未出鞘卻殺意凜然:“你瘋了嗎?”
謝無塵哈哈大笑起來,淚水滑落灌入喉中,鹹苦的感覺包裹周身,令人作嘔。
宮觀見到謝無塵這般瘋癫的模樣,緩緩收回劍,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
謝無塵垂眸想透過簡繁之緊閉的眼皮與他對視。
思及那條白绫被謝無塵粗暴扯下丢在地上蹂躏,簡繁之緩緩撿起,手卻擦不幹淨上面的塵灰。
手不行,血也洗不淨,撣不去,流水也不屑于洗。
“告訴我…求求你……三墟…巧兒她跟你說了些什麼……求你了,簡繁之……”
師兄對弟子這般低聲下氣哀音乞求,宮觀十分不忍:“你别問他了。”
宮觀抽拉謝無塵從簡繁之手中奪走的白绫,卻被他死死拽住尾端。
“你能說話的對嗎?你能說話的對嗎?簡繁之…求你……”
這簡直就是一場鬧劇,可供全天下的人恥笑無情道。
宮觀使力,錦帛撕裂聲卻那般刺耳,仿佛宣告拂曉已落。
“你别問他了,他已經是個無法開口的凡人了,又何必為難……”
話音未落,謝無塵竟猛地抓住宮觀雙肩,不斷搖晃:“你有辦法治好他的,宮觀,算師兄求你,你救救他,幫幫他好嗎?”
宮觀聲音極冷,臉也染上些許愠色:“你這是在侮辱我。師兄,你逾矩了。”
簡繁之抓住手邊已成碎片的瓷枕,狠狠朝謝無塵扔去,被宮觀的靈力擋住,他抓瓷片的手心被劃破,血滴落在地闆上,濺出朵朵雪花。
宮觀斥責:“繁之你又來添什麼亂!”
謝無塵雙膝竟着了地,抓住宮觀道袍一角,哭得像個失去所有的孩子。
“宮觀…你有辦法救他的……求求你…幫幫他,也救救我……”
心魔劫完完全全把溫潤如玉的謝無塵毀了,隻留一個為愛嗔癡的瘋子。
宮觀讓他站起來,可雙膝着地的人竟然要給他叩首,隻為讨要一點恩情。
看不下去的宮觀把謝無塵打暈,送他回去了。
簡繁之獨自一人舔舐手心的血,腥臭糜爛的味道簡直如他信道一般荒唐。
他徑自撫摸着脖子上的淤青,新傷舊傷重疊,把人交織得那般醜陋,宛若□□。
熱氣和宮觀的道歉一并楔入耳中,來得那樣遲,八十一道天雷,他來的那樣遲……
宮觀抱住簡繁之的頭,讓他靠在自己懷中,簡繁之感到他胸中抽氣的困難,似乎是哽咽着不哭出聲,他一下又一下輕拍着宮觀的背,明明是他縮在宮觀懷裡,可此時更像是宮觀蜷在他身體中。
夜晚揉碎人們的堅強,散落于天幕,繁星沒有憐意,毫不留情嘲笑他們。
宮觀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簡繁之臉上的疤痕,讓他想起青緣曾說過的話。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師父也會心疼他嗎?
不知不覺宮觀揉捏自己的腿,問:“可以站起來嗎?”
簡繁之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纏絞他的白發。
宮觀撫摸簡繁之的脖子,指尖劃過喉結時能察覺到他的閃躲。
“可以說句話嗎?”
簡繁之把臉貼在他手心,防止他的動作攪得心慌。
眼皮被什麼柔軟的東西覆上,睫羽一直顫,一直顫……
“可以看得見嗎?”
簡繁之睜眼,師尊與自己額間相觸,靠得那樣近,他卻仍然看不清他臉上神色。
“你看,為師什麼也做不到……我幫不了你…繁之,我無法幫你……”
是怕他被無塵師叔的話擾了心境嗎?
簡繁之緩緩與宮觀十指交扣,其實他沒關系,治不好也沒關系,他隻想像現在這般能躺在師尊的身邊,從師尊愧疚之心和不知所起的憐意中汲取到些許歡愉,貪戀他懷中溫情,好像這便足夠了。
簡繁之牽起宮觀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微弱的心跳從指節傳入四肢百骸,卻讓宮觀愈感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