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實一路火光帶閃沖到醫院時,其餘人都到了。除了老鐘老婆和小鐘,還有兩三個同公司的工友。
陳東實看了一圈,沒看到大鐘,大概反應過來是為着什麼,心裡某塊地方不自覺地刺了一下。
“老陳......”老鐘老婆見陳東實來了,忙收起一臉淚,招呼道:“老鐘他......”
“他怎麼了?”陳東實沒奢望從她嘴裡聽到答案,扭頭問一旁的工友。其中一個跟鐘國強走得近的,他說:“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中午還好好的,一起交班去食堂吃飯。吃完飯還說下了班一起去釣魚,結果中途接了個電話,說到一半人就倒下了。”
“電話?”陳東實隐隐發虛,“誰的電話?”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公.安局的。老鐘剛被擡到醫院沒多久,緝毒大隊的人就來了,盤問了好久,還打聽了不少他家老大的情況,這不人還沒走,在裡頭跟醫生說話呢。”
陳東實沒說什麼,走到醫生辦公室門前,剛要敲門,裡面的警察鑽了出來。
“梁澤......”
陳東實切切地喚了他一聲,但對方并無反應,而是徑直地越過自己,走到鐘家母子身邊。
“大概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經過調查,您的兒子鐘健翔,涉及非法持有毒品罪,毒品窩藏罪等數項罪名,已經嚴重違反了相關法律法規,按規定,鐘健翔已被警方采取強.制措施,請你們兩位跟我們一起回趟局裡,配合調查。”
梁澤動作娴熟地亮出警官證,面容無私,他工作時和李威龍一樣,冷冽到近乎不近人情。
“毒品......?”
鐘母明顯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聽聞這兩個字,差點就要暈過去。
“警官,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哥怎麼可能私□□品呢.......”小鐘扶着昏昏欲倒的母親,一臉不可置信,“他.......他不過是個修車工,怎麼可能去搞什麼毒品?”
梁澤眉也不擡,有闆有眼道:“我們接到匿名群衆舉報,立即展開了調查,在鐘健翔位于市火車站東側的廉租房床底,發現了約400g海.洛因,和十餘種興.奮劑、快樂水等違禁藥品。你們不信,可以跟我們回局裡慢慢了解。”
話剛說完,梁澤微微擡手,身側協警立刻上前拉人。
“你别碰我!”小鐘條件反射似的護在親媽面前,自言自語,“廉租房......我哥沒跟我說,他還在外面租了房子啊?”
“梁警官.......”陳東實按捺不住了,一個箭步上前,擋在母子倆前面,“梁警官,這兩人我認識......咱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梁澤面色稍緩,使了個眼色,示意協警退後,他跟陳東實拐到了無人的樓梯口。
“人是你舉報的,我們依法辦案,你現在又想說什麼?”梁澤看着他的眼睛,并未因為兩人的私交而有所寬宥。
陳東實牽強一笑,合上樓道口的門,就着安全指示燈透出的那麼一丁點兒光,說:“我不是想要幹擾你們辦案,我隻是想求求你,能不能晚一點。至少等老鐘出了手術室,讓娘倆放心,你再帶他們回去。”
“不行。”梁澤一口回絕,語氣不容置疑,“我們有我們的規章制度,接到檢舉信後,上級很是重視,指派我親自跟進鐘健翔這宗案子,時間有限,我隻有三天,請你多多諒解。”
“可法外不外乎人情,”陳東實仍不死心,“鐘健翔是有錯,可他家人是無辜的......”
“那也不行,”梁澤态度強硬,“公.安局是你家開的?你說寬限就寬限?”
“那我打電話給老曹。”陳東實見勢隻好抄起手機,有中國人在的地方,就有人情,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半小時。”梁澤還是沒拗過他,“我職權有限,能争取到的,隻有這點時間。”
陳東實略帶感激地笑了笑,連連鞠躬,“謝謝梁警官,謝謝......謝謝......”
“其實我不懂,”梁澤旋身将人叫住,“早知道會有現在,為什麼還要把信投出去?”
“這是兩碼事......”
陳東實停下腳,背對着梁澤,歎出一口長長的氣,如身負着千斤頂。
“你就不怕鐘國強知道,是你舉報的他兒子嗎?”梁澤走到他身邊,伏在他耳邊,“陳東實,你晚上睡覺時會不會覺得,是你.......毀了他們這個家?”
梁澤的最後一問彷如一記重拳,狠狠砸在陳東實的命門處。他看似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揭開了陳東實在這件事裡最掙紮、無奈與不可推卸的責任。
陳東實甚至有些悔了,何必要一時腦熱搞什麼保健品,這樣就不會知道大鐘涉毒,不知道大鐘涉毒,就不會有舉報信,沒有舉報信,自己就不會左右為難、進退維谷,事到如今,陳東實騎虎難下,倒成了這件事裡最大的惡人。
陪鐘家母子兩等了一會,手術室燈滅,醫生戴着口罩款款走出。
沒等衆人開口,醫生如釋重負道,“病人無礙,血栓清理得很成功,隻是病人還在昏迷中,還要些時間才能醒過來。”
陳東實暗松一口氣,擡眼見梁澤正盯着自己,一臉不可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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