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看他的眼神同樣不是彼時的鄙薄,多了一分深意。兩人自季雲鶴禮節性地問好後,遲遲沒人開口。少時,江老對這位不懼他目光的年輕人說出第一句話:“我當年還真是看走眼了。”
季雲鶴淡笑道:“人總是會成長的。”
江總重重哼了聲,語氣堅決:“就算你如今不俗,我也不會同意你和江濂的事。你家裡沒人,自然想怎麼胡鬧都行,若是你爺爺在,你敢告訴他你要和一個男人過一輩子?”
提到家人,季雲鶴的臉色不再那麼平靜,透着些許冷意,“您的同意很值錢嗎?敢不敢是我的事,而且我爺爺不是迂腐固執的人,是真心疼愛我的,不會仗着長輩的身份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
江老眼皮一下緊繃,表情微妙地發生些變化,愠怒和威嚴無形蔓延,“呵,即使你在外資工作,我未必不能做些什麼,五年前你從江濂身邊逃開,不就是想要屬于自己的事業嗎?”
季雲鶴輕笑,“您找上我是因為管不了江濂,想從我這下手吧。那您有沒有想過,以江濂對我癡迷程度,我從博運離開的那一刻,天河的聘用書甚至股權轉讓就會送到我的手上。”
江老面色不太好看,意識到這個假設,他竟然沒法反駁,江濂的性子他自了解的,索性懶得再多說廢話,直白道:“條件,離開江濂的條件。”
季雲鶴抿了抿唇,垂眸沉思。其實他大可直言是江濂追着他不放,跟他無關。但他覺得兩個人的事全都推給一個人扛,不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擔當。他不希望他和江濂之間的恩怨有結果前,因外界因素草率收場。
“兩個加起來過半百的男人為愛情對抗家庭确實很蠢,不過同樣的,被别人随意支配人生也很蠢。”他微笑地說,“我家就我一個,您威脅不到我,您那麼疼愛江濂,應該比誰都清楚他的秉性,甯為玉碎不為瓦全,江柘已經這樣了,您還要再毀掉江濂嗎?”
說完,他緩緩起身,頂着老人壓迫肅然的氣場,禮貌地躬身,“想來我們是談不攏了,晚輩還有工作,先告辭。”不等江老發話,他已經轉過身。
助理見他完好無損出來,舒了口氣,連忙跟上他。
不巧的是兩個人剛走到樓梯口,剛才話裡的另一位江姓主角貿然攔路。江柘那雙陰鸷的眼眸不加掩飾地打量着季雲鶴,半響沉聲問:“你不好奇爺爺為什麼找上你嗎?”
季雲鶴暗自白眼,無語道:“你很閑嗎?”
江柘拖着怪裡怪氣的腔調回答自己的問題:“因為江濂說想和你結婚,然後被爺爺關了七天,直到現在回家還得罰跪。”
季雲鶴眸色微閃,不以為意地反問:“然後呢?”
江柘湊近輕聲說:“我倒覺得他在自作多情,不然你怎麼會跟祝昀川合作,兩次差點害死他,你恨他吧,我後面特意查了下,你原本的大好人生被江濂毀了,但凡有點血氣的男人,肯定會報複回去。”
季雲鶴無聊地問:“你究竟想說什麼?”
江柘挺直身體,語重心長道:“你能跟祝昀川合作對付江濂,照樣可以和我合作吧,讓江濂輸得更慘一些,失去一切,不是更快哉?”
這家夥該不會忘記對我做過的事吧,季雲鶴腹诽,低聲笑了下,狀似有趣說:“有道理,你打算怎麼做?”
江柘的面色閃現亢奮的神采,急不可耐地開口:“我在hk搞了個皮包公司,表面上已經有一點成色,隻要吸引江濂大量入資,讓天河陷入資金危機,我就有理由發起董事會,将他踢出去。”
季雲鶴挑了挑眉,話裡話外夾雜不認同:“這麼簡單的龐氏騙局,你覺得江濂會上當?”
“這不是還有最關鍵的你嗎?”江柘半笑不笑道,“你要是加入,稍微用點美人計,他就算明知是坑,也會往裡面跳。”
季雲鶴笑着頻頻點頭,看上去甚是贊同。江柘以為有戲,臉頰浮現出興奮過度的紅色,“你同意了?”
“貌似确實可行。”季雲鶴懶洋洋地搭腔。
江柘沒在意他的态度,整個人沉浸在即将扳倒江濂的幻想中,四十年了,他無時無刻不想拉下這個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堂弟,隻要有一點機會,讓他做什麼都行。
回到車上,助理還沒完全從自家上司過于驚人的私生活中抽離出來,想到那天晚上踩他嘴巴的男人,身形一抖,下意識捂住唇,遲疑地問:“季總真要和剛才那個人合作?那我是不是要準備什麼?”
季雲鶴睜開眼,彎唇道:“我有說嗎?”
“呃,您不是認同了嗎?”助理弱弱地說。
季雲鶴調整了一個更加适合假寐的姿勢,重新閉上眼前,輕描淡寫道:“涉及錢的事,沒有白紙黑字,不就是個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