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濂一愣,手松了勁,慢慢地垂落下來。他們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與過去很多次一樣靜靜地對視,任憑呼呼的海風從中間穿過。他不禁自我懷疑地問:“我給你的自由還不夠嗎?”
季雲鶴低頭悶笑,轉身踱步靠近懸崖,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清晰可聞。他回過頭,發絲糊上一半臉側,擾得眼睛半阖,像是在笑,語氣卻悠遠而冷靜:“我要的是不依附你的自由,是真正的自由。”
不可能。江濂的意識深處給出堅定的反駁,季雲鶴是屬于他的,永遠隻能屬于他。
“你說要我跟你回去,行。”季雲鶴微微偏了點頭,勾起唇角,指着下面翻湧的海面說:“你跳下去沒死,我就跟你回去,并且以後不再花心思逃跑。”
這是一個充滿誘惑性的條件,如同伊甸園的蘋果,夏娃拒絕不了,江濂也拒絕不了。他停在季雲鶴對面,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伸手按住他的後腦勺,不留情地死咬唇瓣,血腥味瞬間充滿口腔,宣誓般開口:“我的東西,除非我不要,不然就算毀掉,我也不會讓給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眼前一閃,風再次撲面而來,那股灼熱的氣息消失不見,耳邊随即傳來一聲撲通。季雲鶴怔住,心髒在一瞬間被某樣東西燙出一個大洞,海風肆虐地倒灌,伴随着一聲聲回音。
半響他緩過來,不以為意地嗤笑:“神經。”然後掏出手機給祝昀川打電話:“祝總,你車子抛錨了嗎?”
那頭甩下冷酷的兩個字“出來”便結束了通話。
季雲鶴立馬快步沿路下山,什麼東西都沒有拿,這裡從來沒有屬于他的東西。
柏油馬路上停着一輛庫裡南,他再次加快腳步,還差幾步時蓦地停下,回身望向懸崖,撥通報警電話,匆匆告知了下地方,接着又給甯思遠報了個信。朝遠處揮了揮手:“祝你好運,江總,誘導殺人的罪名,我可不背。”
車子啟動時,随手将手機扔出窗外。
祝昀川神色淡淡地審視着上車後始終失神地看向窗外的季雲鶴,抽出一個大信封拍拍他的胳膊,說:“舍不得?”
季雲鶴拆開信封,邊檢查邊信口道:“舍不得什麼?這是什麼,推薦信?”
“你可以理解為不忍人才埋沒。”祝昀川輕描淡寫地解釋,接着補充一句:“回國若是需要工作,可以來明博”。
“我就非得給你們打工嗎?”季雲鶴似笑非笑道,随後收起信封,手撐着窗沿打量祝昀川,“收回前面說的話,祝總可比江濂強不少。”
祝昀川斜視回去:“我該謝謝你的稱贊嗎?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年紀輕輕,手段還挺狠的。”
季雲鶴輕笑,眼神毫不避讓地迎上:“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祝總馳騁商場這麼多年,總不是憑借宅心仁厚吧。”
祝昀川眸色一動,對方那張漂亮臉龐張揚着蓬勃的野心,如同一朵嚣張的玫瑰,目中無人地綻放,不加遮掩其尖銳的刺。他的目光不知怎地落到季雲鶴嘴唇的殷紅傷口,轉瞬挪開眼,沉吟道:“我以為你對江濂會有點感情,畢竟他很看重你,年輕人總容易沉溺于感情漩渦。”
“誰會對一把刀,一個囚籠動感情,斯德哥爾摩是個僞命題~”季雲鶴嗓音拖着慵懶的腔調,“祝總說話這麼老氣橫秋嗎,雖然你比我大一輩,但你這自以為是的評教,比我爺爺還顯老。”
祝昀川臉色不太好看,冷冷地睥睨,這個渾身散發着與美貌如出一轍的鋒芒畢露氣場的帶刺玫瑰,着實容易激發人采摘的欲望。他沉了沉眼,抿緊唇噤聲,收回了視線。
季雲鶴并不在意祝昀川的态度,僅此一次的合作夥伴,無足輕重的人而已。他重新面向窗外,茫茫的碧藍海面,卷起朵朵白色浪花,一層層推向遠方。蓄謀已久的目标實現,心情卻沒有想象中的激動。
無可奈何的背井離鄉,有什麼值得開心的。僅僅因為報複到江濂嗎?好像也沒有特别暢快。
一群海鷗在大海上空滑翔,白色的翅膀閃着自由的光輝。
季雲鶴把手探出車窗,伸直,張開五指,破開沿路連續不斷的風。他的翅膀終于能夠乘風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