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經過一棟漆紅牆鋪金瓦的三層樓閣,幾個人不由停下腳步,望見牌匾上紅豔豔三個字,寫着“丹焰樓”。
樓前停了一頂紅色轎子,轎子旁立了兩個長袍的年輕人,一人挽簾,一人苦口勸說,勸的是轎子裡的人。
焦棠翹首仔細盯從轎子内鑽出的人,暗自咋舌,一個穿灰錦西裝的俊逸男人玩笑似地撥弄轎墜,笑道:“這轎子小了,比我十歲坐進去時,足足小了兩圈。回頭讓你們二爺給我換頂大的。”
勸人的年輕人說:“顧爺您已經二十二了。坐什麼轎子?”
“二十二恰同學少年,為什麼不能坐轎子?”灰錦西裝的顧爺拉起那個人的袖子,又被半拉半扶地從丹焰樓前離開。
滿庭都是這位貴氣公子愉悅的笑聲,隻聽他縱情說道:“其實我就是三十二,你家二爺也不會笑我幼稚。”
焦棠仍盯着那頂紅轎子,方才簾子下一閃而過一條黑影,閃得極快,既像小孩子的腿,又像某種小型動物的軀幹。但從側旁轎窗望進去,裡面又空空如也。
焦棠收回視線,跟着前頭吵鬧的顧爺,一起進了昧火樓。
昧火樓是謝家宴客的地方,廳中排開幾桌酒席,旁邊架了自助餐的桌子,擺着中西各式佳肴。
玩家無心吃喝,端起盤子裝裝樣子,焦棠與齊铎自動開啟分組模式,默契地走到主持宴會的三少爺身邊。
三少爺名叫謝安煜,當地出名的年輕企業家,青年有為、風度翩翩。但走近了,焦棠嗅到他身上好大一股煙味,說話也是滑溜溜的,少了涵養,多了幾分流氣,不像傳聞的大家風範。
此刻他正與著名的陳導演談話。
隻聽謝安煜說:“現在每行每業都在講産業升級,四象園申報5A級景點,既是當地的一張金字招牌,也能拉動旅遊産業,形成輻射效應,多麼好的機會,錯過了多可惜。”
陳導藝術範地摸摸嘴角,說:“三少爺居高望遠呐。四象園當然不能固守老本,要走在時代的前列,成為各行各業學習的模範。”
焦棠嘴角一彎,成年人的恭維屬實沒營養。但又不得不聽下去,卻聽陳導嘀咕:“怎麼顔芙還不來?”
謝安煜不甚在意,嚼着煙說:“畢竟是當紅明星,來不來無所謂,五天後她能站在台上就成。”
陳導眉頭緊鎖,對顔芙沒出現的事情十分挂心,他很肯定地對謝安煜解釋:“顔芙不是這麼沒分寸的人。”
謝安煜悶聲嗤笑,扭頭看見灰錦西裝的人,臉登時拉下,氣憤:“他怎麼來了?”
陳導瞧見人,轉移了注意力,招呼道:“顧景方,你也過來和三少爺打個招呼。”
顧景方大力擺手,“用不着。我們認識。”
謝安煜難得驚慌,不可置信地指着顧景方,說:“你電影的編劇,你口中的顧老師?”
“正是。雖說顧老師是讀洋書長大的,可他父親畢竟是市招商協會的二把手,他的人脈與學識擔得起電影第一編劇的重任啊。”
陳導笑裡都是賞識,謝安煜聳聳肩,這第一編劇是給電影拉橫幅搞贊助的吧?不過他也不會在電影創作上指手畫腳,隻要票房和宣傳到位,怎樣都行。謝安煜與顧景方兩相厭惡的擰開臉。
焦棠在二者面上來回打量,就在此時,她眼角一亮,迅速擡頭去瞧二樓。
二樓窗戶垂着厚重的簾子,罩得樓梯口陰晦僻靜,不仔細看,很難看清楚紅色扶手上倒垂着一個紅黑色的腦袋。
那個腦袋圓鼓鼓,中間鼓出一對狹長的眼珠子,模樣像5歲的孩子。它撞見焦棠的視線,倒懸的腳迅疾往上一勾,咻地消失在樓梯上方。
焦棠是玩家,不需要那麼安分守己,大步掠過謝安煜,追上樓去。
二樓呈回字走勢,焦棠碰見一個人,那人也坐在紅色轎子裡,怒目圓睜地注視她。
焦棠往前走,瞧清楚原來是深紅木龛裡豎着一尊紅木火神雕塑。雕塑的兩隻眼睛塗白,神似方才撞見的那雙狹長眼睛。
她朝空中撒了一把灰,霧白煙氣散去,地面沒有留下任何痕迹。看來那個東西已經離開了。
突然,窗戶推開一條線,有一個人倒挂在窗外。焦棠心頭一凜,等看清楚人,翻了個白眼。
齊铎沒有料到會吓到她,向她無聲搖頭,他從樓房上面追出去,也沒見到任何可疑的生物。
焦棠的魯莽行動立即引來一撥NPC的注意。
樓下哒哒上來一群人,謝安煜跟在後面,領頭的是一名雍容端莊,穿雪青旗袍,燙齊肩卷發的貴婦,正是當家的謝大小姐——謝安墨。
謝安墨身材小巧,兩頰豐潤,看上去極好說話。可她開口第一句就是:“怎麼放了閑雜人跑上面來?”她的聲線輕盈動聽,可語速極快,仿佛心中藏不住事,也藏不住脾氣。
此閑雜人指的是杵在木龛前的焦棠。焦棠面目表情地問:“你是誰?”
謝安煜在後頭賠笑:“大姐,這都是我請來的朋友,給點面子呗。”
謝安墨啊哈一聲,指着大家說:“我給了你天大的面子,可你保證不讓人亂來。現在你看,亂沒亂來?”
謝安煜舉起兩手,剛要做一輪保證。
焦棠橫手一指,戳在雕塑臉上,說:“這個神像讓人動了手腳。所以哪裡要出事了。”她這句話是說給在場玩家聽的。
話剛說完,遠處響起雜沓人聲,有人驚恐萬分地喊:“走水了,走水了。”
陳導立即沖到窗邊,推開整扇窗子,拍腿大叫:“壞了!那是顔芙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