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三人瞬間醒悟,這才是确鑿的證據!能證明周先禮與李文輝關系匪淺,甚至不惜替李文輝掩蓋犯罪事實的證據。
陳英鋒看向手表,扯住還在攔出租車的焦棠,興奮勸她:“這下全明白了。3點了,咱就别去找他了,趕緊将答案寫下來交卷吧。”
此時,卻聽焦棠冷不丁冒出一句,“誰說答案完全出來了?李文輝的犯罪手法是什麼?”
“管他什麼手法,可能是趁被害人不注意,潛入房間勒死或者捅死他們啊。爆炸掩蓋了傷口,自然查不出真正的死因。”陳英鋒接收到吳毓桦的眼神,充當急先鋒,希望焦棠不要節外生枝,錯過快速流逝的交卷時間。到這個時候,吳毓桦和陳英鋒對焦棠是有隊友之情的,不可能抛下她,自己先交卷走人。
焦棠氣定神閑,說:“李文輝的客戶以及劉經理都證明他沒有進入過被害人房間,也沒有單獨接觸過他們。不到最後一刻,我不會輕易寫下答案。”
“作案手法很重要嗎?”陳英鋒拗不過她。
焦棠點頭:“沒有解釋得通的手法,就沒辦法确定答案。或許一切都是周先禮策劃的呢?”
“你不是說李文輝有罪嗎?”陳英鋒聽到這句話,背後一涼,汗都下來了。
焦棠笑:“我又不是法官。”
“但你是一名玩家,4點鐘了,再不寫答案,誰也見不着!”吳毓桦慌張地拉開包,拿出信封。
遊千城霍地立定,指向不遠處,輕飄飄念了一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李文輝來了!”
焦棠擡首看過去,李文輝正領着客戶從興泷大廈出來,他也看見他們了。
陳英鋒飛毛腿沖過去,攔住他:“李文輝。”
一般人都喊他蛇仔,如果叫李文輝,多半是知道他母親的往事。李文輝讓客戶先行一步,陰下臉看向來人。
焦棠直視他,攤開來說:“李文輝,你殺了陸天明、鄭希梅和唐永鵬。”
這個斯文的年輕人不屑地扯出譏笑,一改人前禮貌謙和的姿态,罵了一句:“有病就去看醫生,别在這裡污蔑我。”
焦棠:“周先禮是自殺的。”
李文輝笑容淺了五分,定定看她,說:“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吳毓桦氣憤地指着他鼻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吧!周先禮自殺是為了保護你,不想你一錯再錯。沒有他,你早被抓了。”
“那你們來抓我啊。”李文輝挑釁地笑,他是一個很沉得住氣的人,對于周先禮自殺一事僅用很短的時間就消化掉了。
吳毓桦就差用上玩家手段了,嚴詞厲色說:“你以為我不想。誰讓周先禮白癡,把罪行都攬自己身上了。”
李文輝立刻變臉,吼:“你說誰白癡?你再說一遍。”
“白癡。”焦棠悠悠搭一句,不知道罵的是誰。
李文輝轉頭瞪她,拳頭攢緊,已經準備要揍人。
“你以為爆炸是天意,是上天在懲罰惡人,你是神選中的人。你不是白癡,是什麼?”焦棠無所謂地站在他面前,任由他怒火滔天地逼視。
遊千城全身戒備,隻要李文輝敢動手,他就敢重新拿起屠刀,砍了這條毒蛇。
豈知,李文輝眼珠子都快瞪脫框了,陡然間收了所有氣焰,慘然低吼:“沒錯,周先禮才是白癡!他以為和我媽拍拖,就能管我。我爸早死二十年了,輪得到他管我?”
吼完,他揉一把臉,換上職業假笑,大力撞開他們,大步去追客戶,背影剛直如一根一折就斷的杆子。
由始至終,他都沒承認自己殺人,可玩家不是警察,從他最後一句話,已經得到想要的結果,便算了結了這個現場。
遊千城淡笑着看焦棠:“現在死心了吧,可以确定他是兇手了?”
焦棠仍然不甘心沒有問出作案手法,但也隻能止步于此,悶悶點了點頭。
這時候,天又飄下冰雨,一如來時的糟糕氣候。
四人最後看一眼崎岖的大坑道,又擡首望斑駁的麗景大廈外牆,感慨驚險又惶惑的九天終于要結束了。
四個人坐在花壇邊,手持信封,各自準備寫下答案。雖不知答案對錯,但此刻心境卻異常平靜,所謂盡人事、知天命,錯了也沒辦法!
“大師!”
這一聲雄氣十足的震吼,吓壞了落筆的焦棠。
沙豪沖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嚎:“大師,你的方法好靈,我得救了!多謝大師救命之恩呐!”
焦棠的手被迫停住,她猝不及防抽回手,沙豪一陣難過,他朝後揮手,手下立馬送上一個箱子。
啪嗒打開,一箱子的紙鈔,送到焦棠眼下。沙豪恭敬鞠躬,肅然道:“請大師笑納。”
陳英鋒眼都紅了,抓過一把,甩一甩,真是錢啊!要是能帶回去就好了。他歎一口不符合年齡的老氣,依依不舍地放回去。
吳毓桦提醒焦棠:“5點30了,這時間快得要飛起,别理這個NPC了。”
焦棠向沙豪也恭敬地擺手,拒絕:“我不要,你拿回去。”
沙豪皺眉大呼:“大師是不是嫌我心意太小了?”
“不是。”
“那大師是想換成金條?美元?人民币?”
“不是!”焦棠失去耐心,說:“大師我是有錢也沒命花。”
她埋下頭,不管沙豪如何表達要給她效忠的台詞了。這貨一定是系統派來的奸細,哼!
倏地,一個半透明盒子遞到鼻根前。焦棠擡頭,沙豪笑嘻嘻:“那大師吃個占蔔三明治。我見你上次喜歡吃,給你帶過來了。”
其他人焦慮得要命,焦棠不寫答案,他們誰也不敢真的落筆寫,萬一錯了呢?所以對沙豪的獻殷勤更加無語。
焦棠卻被附身般定住,抓過三明治,翻過背面,如果她沒記錯,上次吃的時候就看見那行字了——
生産日期1993年12月22日12:00
EX:1993年12月28日12:00
這款三明治在賽馬日下午3點發售,保質期是7天。
遊千城順着她視線看過去,笑問:“保質期7天,你要帶回去?”畢竟焦棠真的很喜歡吃。
焦棠卻面沉如水,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說:“我知道李文輝的殺人手法了。”
吳毓桦和陳英鋒立馬彈起來,臨到結束還有反轉?
焦棠眼中迸出光彩,迫于時間流逝,她語速加快,解釋:“陸天明、鄭希梅和唐永鵬都是賭馬的老鬼,甚至不惜借貸去賭,急需中獎還錢。他們難道對占撲三明治沒興趣?”
四人親眼見過賭客擠破腦袋去買這款三明治,更看見有人因為看了盒子裡的提示而中獎。
焦棠:“假如有人将這款超級難買到的三明治送到他們三個人手裡,那三人難道不會竊喜地吃掉?”
何況李文輝可能在大廈裡假裝碰見他們,老好人地打招呼,還會對他們說:“哎呀,這盒三文治的日期快到了,我也不賭馬,聽我一個客戶說,這盒開過光,超級準的,送給你吧。記得12點前吃掉,否則就不靈了。”
面對曾經介紹他們入住的中介小弟,他們不可能産生疑心,甚至以為撿到大便宜,迫不及待地吞下含有劇毒的三文治。
焦棠這時也不理其餘玩家臉色了,沉浸在推理中,急急分析:“或許李文輝在第一次毒殺陸天明時,就有了被逮捕的心理準備。可是爆炸發生那天,他親眼見到火龍飛天,一定會認為自己是上蒼派來懲罰陸天明這種惡人的,于是他對複仇動機有了新的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天道是站在他那邊的,他扮演的是暗夜英雄的角色。後面兩次,他故技重施,又害死了介紹李淑妍賭博的鄭希梅,以及幫李淑妍、陸天明牽線的唐永鵬。”
“周先禮對李文輝投注了很多隐忍的關注,所以他在巡邏期間,偶然發現陸天明中毒身亡,第一時間就猜到兇手是李文輝。出于對李淑妍的愛,和對李文輝疏于管教的愧疚,他決定替李文輝掩蓋犯罪事實,制造出一個爆炸的意外假象。或許他是想以此混淆辦案人員的調查重心,或許他是想讓屍體的内髒在燒傷與破裂後,毒藥流出腸胃,使法醫無法确認毒藥的來源。總之,這一切都讓李文輝完美躲過了嫌疑。如果不是周先禮心懷愧疚,選擇了結自己,或許他們“配合”的詭計可以一直實施下去。”
焦棠舒出一口氣,弄清楚殺人手法,不會改變答案,但改變了她郁悶的心情。她不渴求真相,可是她厭惡被系統與劇情牽着鼻子走。
一切猜想最終将止于金紙之上。四名玩家寫下兇手的名字。
焦棠看向黑色字迹漸漸滲透紙面,變為不可磨滅的灰色印記,心中大石咚地落地。
遊千城望着她,眼中情緒翻來覆去,最後柔聲祝賀大家:“過關了,太好了!”
陳英鋒哇嗚大叫,又哭又笑,吳毓桦使勁揉他腦袋,妝被喜悅的相擁抹花了。
生的喜悅來自對生的渴望!四人一掃疲倦,高聲歡呼,奔向出口。
短短九天,四人經曆了争吵、逃亡、合作,早已像磨合後找準相處頻道的朋友。陳英鋒哭哭啼啼,吳毓桦強忍淚水,特别不舍,此去一别,西出陽關再無故人!
陳英鋒特别中二地吼一句:“永别了!努力活下去,我們現實世界見!”
吳毓桦憋住眼淚,用爽朗掩蓋尴尬與失落,對着其餘三人笑道:“珍重。我相信你們都是最棒的。全部給我支棱到最後!我會很想你們的。”
兩人走後,剩下遊千城面對焦棠,他見慣了分離,對分離也特别容易釋懷,但他仍期待與焦棠相見的機會。他展開熟悉的微笑,用最溫暖含蓄的方式告别焦棠。
回到中轉城市,焦棠還在琢磨“故人”二字,打打鬧鬧、吵架翻臉、和好道歉、坦誠扶持,這就是朋友?她躺在太空艙般狹窄的旅館中,盯向白晃晃的燈光,陷入沉思,是不是在遊戲世界最好也交上三五朋友,日子會沒那麼無聊?
這時,身旁平闆電腦叮咚響起。系統滞後地傳來消息——恭喜玩家焦棠通關二場,請接收獎勵。
焦棠望向平闆電腦上三樣獎勵道具,其中一樣惹起她的注意。
她捏起薄片兒,喃喃自語:“組隊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