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晃動的光終于停下,照向洞開的門,一道黑影從門口飛竄進來。
焦棠握緊銅錢劍,手起劍落,正要劈向那鬼,來人驚呼出聲:“是我。”
齊铎奔到她面前:“我的天,你終于醒了!”
“其他人呢?”
“說好的超自然之物呢?”齊铎反而先質問她。“你睡着後,女鬼就找過來了,我們顧不上你,全逃出去。”
齊铎領着她走出門,摸黑在走廊上匍匐前進,一路摸到台階下。
焦棠緊随其後,攀住牆壁,問:“現在去哪?”
“集合。”齊铎小碎步上台階,悄聲撬開一個鐵蓋,這是通向天台的入口,平時都鎖住的,這會兒鎖早被砸斷。他郁悶:“我們沒地方去,隻能躲到上面。”
四方形入口很窄,齊铎先攀躍上去,伸下胳膊,打算幫焦棠一把。
焦棠努力辨認那條垂下的胳膊,此刻一改着急神色,擡頭問:“你剛才進來時候,碰見什麼東西了嗎?”
“什麼?”齊铎緊張地朝她後面張望,仿佛黑暗裡有什麼東西在悄悄靠近。“好像有東西過來了。”
“太暗了,我看不清。”焦棠擰眉,仍然擡着頭。
齊铎不耐煩,後面真的有東西上來了!“上來,快。”
焦棠往後退,冷冷問:“你的手機呢?”
這麼黑的情況下,齊铎能準确打開天井蓋,還能一副看見什麼東西的樣子,不得不引起焦棠的疑心。但她也是猜的,畢竟有些玩家有夜視能力,保不準後面真的有鬼在追他們。
齊铎俯下身,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緊接着那條垂下的胳膊迅速腐爛,啪嗒從天井掉落下來。
焦棠跳開一步,迅速摁亮手機屏幕,心驚膽戰地望着前方,這兒哪裡是天井,分明是七樓的欄杆。剛才若爬上去,自己就會從七樓的欄杆上墜下去,摔成粉身碎骨。
來不及憤怒,身後湧起陰冷的風。焦棠返身,急速擲出一串銅錢,銅錢砸在一道影子上,如撞在堅硬物體,那道影子沙啞嘶叫,後竄開去。
焦棠拾起銅錢,抽出符篆引燃,符火劈開前方黑暗,她趁鬼被逼退,跑下樓去尋其他人。
此時,劉遠志脫離隊伍,倉皇逃下樓,他僥幸地懷着一個念頭——隻要跑出這棟樓就會沒事。
虛軟的小腿開始打顫,但他不敢有一刻休息,扶住樓梯欄杆,拼命朝下跑。
樓道的燈閃爍不停,他祈禱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熄滅,再下一層就離地面近了。可他太慌亂了,已顧不及思考,為什麼跑了二十幾分鐘,依然沒到達樓下?直到他左腿絆到右腿,從樓梯上滾下來,他才驚恐地被迫停下,被迫昂頭去看牆壁上陳舊的樓層數字。
他揉揉眼睛,又仔細看,依然是絕望的“4”字。
緊接着,燈徹底滅了。
絕望扼住他的喉嚨,讓他喘不過氣,他遇見了一些現場,卻沒有一個如這個讓他徹底絕望,信念粉碎,他開始嘶嘶地哭啼起來,渴望隊友能聽見。
“這邊。”一道微弱的聲音從過道裡傳來。
劉遠志停下哭泣,顫抖地轉頭,溫暖的黃光鋪陳在地上,有一戶人家還未入眠,門悄悄拉開一道縫,似乎有NPC清醒過來,在裡面呼喚他,打算救他一把。
劉遠志爬起來,跌跌撞撞跑過去。
林西拉開門縫,窺視外面,剛剛明明聽到有人在哭泣,他不敢肯定是自己人,還是白昭迎。唯一有用的道具“爆魂珠”被他死死掐在手裡,他果斷從門縫溜出去,打算找個地方躲到天亮。
靠近走廊時,他不經意瞥見下面三樓,有一道影子閃入門内,定睛再看,木門嚴絲合縫,他估摸是自己看錯了。
戚安來不及看307的房号,極度驚恐中,她隻注意到這是一扇能推開的門,便驚喜地躲了進去。
門内厚重的香氣勾住她的鼻子,她眼睛尋了尋,終于見到客廳角落裡一簇猩紅的火苗正在鍋底翻滾,鍋中升騰起白霧,肉湯的香味便是從那裡面飄來的。
卧室的門沒關,亮着一盞小燈,床上隐約隆起兩個包,看來睡了一對夫妻。丈夫低沉地打着呼噜,妻子不安地夢呓。
戚安踮起腳尖,坐到炭爐邊的小闆凳上,享受片刻明亮與溫暖。漸漸,她被炭爐的火苗吸引,失神地看着。
直到鍋裡的水越燒越滾,沖破了鍋蓋,鍋蓋叮當掉到地上,她才回過神。地上映出斜長的影子,她驚恐回頭,妻子蓬頭垢面,灰敗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她。
她吓得站起身,想開口解釋為什麼會夜闖私宅,但眼睛卻瞟到屋内久不住人堆積的垃圾,哪裡還有溫馨的床褥,隻有發黃的蚊帳蓋住兩個破舊的玩偶,連那盞小燈也不見了。
還在樓梯間奔跑,完全尋不到隊友的焦棠心跳很快,她不得不刹停腳步,因為她醒悟自己鬼撞牆了。
她咬咬牙,憤憤盯向空無之處,剛才無計可施是因為未到時候,如今她再次低頭查看電子表,已到“1:00”,立馬将手中早已準備好的黃符拍在地闆上。
黃符滲入水泥中,朱砂筆迹融化開,紅墨又漸漸重新彙成一個新的圖文,正是一隻昂首闊嘴的“雞”,線條淩厲,緊接着,這隻雞當真活過來,嘹亮的打鳴聲響徹樓間。
醜時為雞鳴,雞鳴可破夜祟!
轉瞬,樓道燈恢複穩定,這時她再看樓層字數,不再是瘆人的“4”,而是“5”。
她埋頭往下跑,邊跑邊喊:“戚安。”五人之中戚安陰氣最盛,最容易出意外。
啊!
慘烈的嚎叫聲席卷而來。
焦棠聽出來自三樓,朝聲源奔過去。不注意嘭地撞倒一個人,這麼真實的觸感,應該是撞到人了。
焦棠龇牙咧嘴爬起來,果然是高大的齊铎。齊铎捂住胸口,兩人顧不上寒暄,沖往307。
焦棠一腳踹開307的木門,兩枚古樸的銅錢擲向戚安身前的女人身上。
女人瘋狂抓撓自己的後背,變回男鬼的面目,縮回牆中。這隻白毛鬼,戚安很熟悉,前一晚假扮林西的也是它。
戚安後怕地癱坐在地上,牙關不住打顫。
焦棠與齊铎扶戚安回七樓。醜時日将出,陽氣逐漸旺盛,加上焦棠重新布陣,餘下時間再無鬼來敲門。
直至4點多,天擦亮,焦棠才撤去陣法。過一會兒,林西疲倦地回來。齊铎問他去哪裡了?林西說躲在五樓最角落的房間裡熬過整宿。
天逐漸大亮,唯獨劉遠志始終未歸,不安的情緒逐漸籠罩在幾人心頭,沒有人敢說出那個接近事實的猜想。
焦棠等不下去,起身去找他。
最後,他們在411房間找到血肉模糊的劉遠志。他被一根長長的鋼管釘在牆上,雙目圓睜地死去。
齊铎将他的屍體搬下來,替他掖好衣服,擦拭幹淨臉面,将他的背包放置在他懷裡,然後安靜地等待系統将屍首收回去。
鎮靜下來的戚安無望地蹲在地上抽泣,為劉遠志,也為以後的自己。
工人陸續醒來。焦棠他們卻疲憊地隻想回去睡個覺,回到林西房間拿東西時,幾人默默不語。
臨到出門時,焦棠才頓了頓,開口:“昨晚陽人陰土局沒有起作用。”
戚安露出一抹譏诮的笑,之前還以為她有多大能耐,但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再笑不出來。
焦棠幽幽說道:“不起作用是因為陣法無效。我們當中有人給出了假的名字和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