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寬闊敞亮,約莫八|九平方丈,大概是尋常屋舍的兩倍。
臨街靠窗的位置站着幾位侍從,低眉垂首的福了福身。開門的侍女上前幾步,引着時媱和遊熠入内。
這倒也沒什麼,偏偏金箔貼就得花鳥屏風橫在中間,将房間一分為二。足夠坐十來人的圓桌上擺滿了佳肴,隻放了兩把椅子,兩雙碗筷。
宴無好宴,這是什麼新型下馬威?
男子揮了揮手,将所有下人趕了出去,手抓着劍柄,沉聲道:“請坐。”
遊熠不慣着,更不畏懼:“說吧,什麼條件,既然知道我在改良玉清散,還将我阻攔下帶到這裡,一定是盯梢我好久了吧。”
清瘦的男子有着雙鷹一般的眼睛,站在屏風旁,目光銳利:“遊神醫回京前曾在黃沙嶺停留,聽當地人說,你已經拿到了赤金砂。不知可否割愛,将這赤金砂分一些出來,用這藥方換。”
“赤金砂有劇毒,要這個作甚?”遊熠皺眉。本以為是求醫的,沒想到是問藥的。但這味藥,可不能随便給。
赤金砂聽起來像是礦石,其實不然。赤金是黃沙嶺有名的毒蛇,渾身如金沙般耀眼,看着漂亮,實則劇毒無比。尋常人被咬上一口,哪怕隻是擦破點兒皮,也足夠當場斃命,魂歸地府。
而赤金砂則更不一般,赤金蛇每十年便會誕生新的蛇王,蛇王與其他蛇不同,頭頂如雞冠,似鶴頂,搖擺間仿佛砂石碩礫,叮叮作響。這赤金砂,便是這蛇王體内最毒的位置的産物。
許是體内多餘的毒液無處排放,便都堆積在了一處,凝結成結塊。越是年歲久的赤金蛇王,體内的赤金砂則越大,毒素越高。
“這個就無需告知了吧。”
遊熠有些生氣:“醫者自然是要對自己、對旁人負責的,誰知道你是不是要拿出去害人性命,倒時說是從我這裡買走的,我要不要也跟着償命啊。”
“神醫多慮了。”男子道,“出了這間屋子,沒有人知道是從你手裡買走的赤金砂,更不會拿去害人,償命之類的話,更是無稽之談。”
遊熠不滿的啧了一聲,站起身:“好一個無稽之談!赤金砂我不賣,那方子我自己改。”
“且慢。”
正要轉身離開,屏風後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像是柔水般悅耳:“遊神醫果然是個好醫者,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旁人,都是那麼用心。”
“你到底是什麼人?藏頭露尾的,究竟有多麼見不得人。”遊熠越發不耐煩,“有屁快放。”
女子沒有回答,似是招了招手,持劍侍衛躬身走了過去,随後男子出來,雙手捧着個腰牌,站在遊熠面前。
“說了不賣,便是給我千金……等等,這東西你哪來的?!”遊熠卡殼,奪過男子手中的令牌,質問着女子。
時媱還從沒見過遊熠這麼失态過,十分的焦急,若不是有那男子在前面阻攔着,他能直接闖到屏風後面去。
“你怎麼會有藥王谷親傳弟子的令牌。”令牌做不得假,他也不會認錯,每個人的令牌都刻有名字,這好像是他那個未曾謀面的師姐的令牌。
“是個故人給我的,姓百裡。”女子道,“她說若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就拿着這個令牌去尋藥王谷的人。但我許久沒見過她了,藥王谷也封山許久,也不知還作不作數。”
遊熠表情沉沉的,沒說作不作數:“你在哪裡見到的她,又尋赤金砂做什麼?”
女子輕輕柔柔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在藥王谷附近的一處山林裡見到的她。至于赤金砂,醫毒向來是不分家的,不瞞遊神醫,被百裡姑娘救過性命後,我也開始學醫。”
她道自己有個友人,自生産後便總說自己被妾室投毒了,身體瘙癢難耐,每到入夜甚至還會失明、發冷。
“赤金砂屬陽,雖說有劇毒,但是有散寒溫裡的功效。我打算以毒攻毒,好叫我那友人能活下來,不至于和孩子天人永隔。”
“中的什麼毒,可需要我去看看。”
女子婉拒,有些難以啟齒的道:“我那友人不便見外客,更何況遊神醫你是男子,若是由您身邊的這位姑娘去看,倒是可以,就是不知……”
時媱抱着盒子眨眨眼,沒接話。
遊熠蹙着眉頭:“赤金砂可以給你,但你要把令牌還給我,這令牌可以要求藥王谷的人做任何事情,你确定要用在交換赤金砂上面。”
女子猶豫片刻道:“是的,要用。”
“明天酉時,在西門橋頭的大柳樹下交易。”遊熠甩袖離開,時媱抱着盒子追上,房間裡安安靜靜的。
男子站在窗戶旁邊,看着兩個人遠去的背影,回報:“主子,他們走了。”
屏風被撤去,藏在後面的女子赫然是本該在宮中的貴妃霍歆瑤。
她躺在貴妃椅上,眼睛半阖着,有些失神的晃來晃去。
“盯着遊熠的人可要撤掉?”
“不,繼續派人盯着。”霍歆瑤睜開眼,“你剛才說他們來這兒前,是從李幼儀的府邸出來?”
“是。”男子道,“出來時捧了個匣子,就是剛才那女子手中拿的。沒打開,隻聽到什麼盒子是千年寒冰,不虧,并沒有說裡面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