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宮深處,梧桐殿裡燈火輝煌。
太監、宮女來來往往,垂首保持安靜,宮殿内歡聲笑語一片,佳肴有條不紊的傳上來,擺滿桌子。
“就當是家宴,不要拘束。”皇帝身着明黃色的常服,坐在正位。
他笑容略顯疲憊,鬓角蒼白,不過四十多歲的年紀,模樣瞧着卻像是年過半百,幾近六十的人。
他摸着手下的柔夷,看向坐在貴妃身側的年輕女子:“驕陽啊,朕不請自來,沒打擾你和貴妃聊私話吧。”
“哪裡會!求之不得呢。”霍驕陽假裝惶恐的連連擺手,接着誇張道,“等回去我就和我爹吹噓去,他都沒和皇帝姑父同桌吃過飯,我現在比他還厲害,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教訓我。”
說着,她揮了揮拳頭。
皇帝哈哈大笑起來,霍驕陽又講了幾個笑話,将他逗得開懷不已。
霍歆瑤眼裡卻沒有笑意,她站起身,拿起筷子為皇帝布菜。
“别光顧着聊天,再餓壞了身子。”
“對對對。”霍驕陽附和着,夾過最近的菜吃了幾口,卻不想那菜看着清淡,實則辛辣無比。不過瞬間,她的整張臉通紅,猛的拿起茶杯喝水。
皇帝又樂起來:“看起來是不合口味,也不奇怪,歆瑤這個嘴啊。”他搖搖頭,又詫異的問:“你是歆瑤的侄女,怎麼竟也吃不得辣,我記得霍卿……”
霍歆瑤笑道:“人萬般皆有不同,哪怕是一家人。我這小侄女和他爹一樣吃不得辣,大侄女則不同,和我一樣偏好辛辣,許是随了我母親。”
偏辛辣,是北地的口味。
“好像是。”霍驕陽嘟囔,“大姐姐确實是喜歡吃辣的,還跟着母親和祖母在北地住了許久。也難怪姑姑會更喜歡大姐姐,不喜歡我。”
霍歆瑤纖細的手點着她,氣笑:“我若不喜歡你,早就把你趕出宮去了。不,我都不會讓你今晚留宿。”
姑侄兩個有不愉快,皇帝停筷:“這是怎麼了,剛才不還好好的。”
“她呀,不過是盼嫁了!”
“哦?”皇帝來了興緻,“說起來,驕陽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有了,虛歲都十七了,怕自己再不嫁出去,就沒人要了。”霍歆瑤沒好氣的說着,“正埋怨我呢。”
“埋怨貴妃做什麼。”
“還不是鎮妖司那位祁指揮,哥哥想先為姐姐覓雲尋位好夫婿,青年才俊挑挑揀揀,盯上了這位。誰承想,咱這位小丫頭,也盼春呢。”
她一番話下來,說的霍驕陽滿臉通紅,嬌嗔道:“姑姑!你……你怎麼全都說,說出來了。”
“你都叫姑父了,姑父是外人嗎?”霍歆瑤反駁。
“沒錯沒錯。”皇帝想了會兒,“我記得鎮妖司的那位祁指是陸朝君的徒弟。”
“是啊。我想着三郎你平日裡極看重陸都督,将侄女嫁給他,一定不吃虧。”霍歆瑤一臉得意。
皇帝哈哈大笑起來,似是太過激動,猛地打起嗆來,霍歆瑤輕輕拍打着他的背,招了招手。
身後的丫鬟遞上清茶。
“來,壓一壓。”她滿臉擔憂。
皇帝止住動作:“無礙。說回剛才的事兒,驕陽喜歡,我替你做主,給你們賜婚,想來你父親不會有意見。”
“我……我才不要那種三心二意花心的男人。”她絕不會和霍覓雲搶男人,下意識的找理由拒絕後,見姑母冷冰冰的看着她,才又想起面前的人是至高無上說一不二的皇帝,連忙打了個哆嗦,補充道,“我要姑父給我找更好的!”
“行,你這丫頭性子可以。”皇帝絲毫沒放在心上的樣子,接着問,“但三心二意是如何說的,陸朝君那家夥可是癡情得很,他養出來的孩子,怎麼會尋花問柳,不會的。”
他在朝堂上見過祁晟,那是個極為闆正的臣子,他不喜。
話題終究是轉到了自己想要的,霍歆瑤不再關注霍驕陽。不着痕迹地叫侍女将她帶了出去,看也不看一眼。
“癡情?這是什麼說法,他妻子死了嗎?”她語氣好奇,“可沒續娶的不是大有人在。”
“那怎能一樣。”皇帝有些怅然道,“快三四十年了吧,那時陸朝君還是父皇為我請來的伴讀,他有個師妹,朕從未見過,但陸卿愛極了她,總是偷溜出書院見她,出去幫着捉妖。說起來,本是他們快談婚論嫁的時候,香消玉殒了,說是被妖物給傷了。如今我們都老了,他卻還是放不下。”
原來是青梅竹馬,霍歆瑤的指甲幾乎嵌進了肉裡。她冷笑,怪不得。
在皇帝轉過來看她的一瞬間,她揚起嬌媚的笑,雙手攀上肩膀,順勢坐在他懷中:“三郎可不老。好啦好啦,不說旁的和我們無關的事了,最近妾又琢磨了新的神丹,三郎可要試一試?”
皇帝捉住她的腰肢:“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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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媱醒來的時候,祁晟還沒有回來。這是第一次,兩個人沒有待在一起吃早飯。程思嘉他們也不在,遊熠整夜沒出他那煉藥的屋子。
馮嬷嬷将早膳送至小院,陪在旁邊侍候。左右閑着無聊,時媱決定出去散散心,搜集一下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