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将軍,好久不見。”
少有人造訪的巷子深處,用作臨時庇護所的典當鋪大門緊鎖,祁晟和那中年将士面對面的坐着,較為疏離。
祁晟倒了杯茶,主動遞過去,稍稍放低了姿态。論官職,祁晟比中年将士要高太多,但硬論輩分和關系的話,這位聞将軍,聞貴妃的弟弟——聞澤陽,算是他的長輩。
從傅景修那裡論,該叫一聲姻舅。
聞澤陽思忖片刻接過,自嘲一笑:“當不起将軍一稱。”接着問:“半月前就聽懷瑾說你啟程回京了,怎麼還停留在這裡?”
他目露探究。
“遇上一些事情,路宿村舍的時候,剛好遇到在平州府請的仆婦,那仆婦孩子丢了,不止她,村子裡還有幾個。細究下去,竟和盜墓賊有關。同行人于心不忍,便想幫着解決再走,京中沒什麼要緊的急事,多停留些時日也不妨事。”祁晟不緊不慢的回答,“聞将軍可方便告知,我那兩個手下因何被抓?僅僅是因為那牡家家主昏迷不醒嗎。”
“他們是你的人?”他皺眉。
祁晟沉吟片刻:“倒也不全是,聞将軍可還記得禦醫遊宗瑞。”
“記得。”提起宮中的老人,聞澤陽一時間有些晃神,接着,他的神情警惕起來,“他不是已經隐退多年了,你提起這個做什麼,與這案子有何關系。”
“今日帶走的兩個人其中之一,就是遊禦醫的孫子,遊熠。”祁晟語氣平直,絲毫沒有因為聞澤陽對他的警惕而感到不快,甚至意外。
畢竟二十年前,聞貴妃因為那場轟動後宮,牽動朝堂的巫蠱案殒身。
關于她的任何事情,任何人,聞家都如驚雀。
祁晟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多是從老人口中聽說的。當年,聞貴妃榮寵後宮三十餘年,可以說自入了東宮,便得到了先皇的全部寵愛。她先後生下鎮北王和康樂長公主,皇後所生的大皇子,如今的聖上,也僅比鎮北王大一歲。
或者說,不到一歲。
如此的偏愛與縱容,押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聞家也跟着水漲船高。更不要說,當年并未立下太子。
直到後宮長達五六年未有新的皇子皇女誕生,直到皇帝的身體越來越差,直到在聞貴妃的屋子裡,發現巫蠱之物。
禁軍來勢洶洶,皇後黨即刻發難。
緊随其後的,就是聞貴妃畏罪自殺,投缳自盡的消息。尚還年幼的鎮北王兄妹失勢,先皇下令送至北疆封地,無召不得入京。又立下大皇子為太子,自此聞家失勢。
可先皇看似雷厲風行,實則漏洞百出。尤其是沒過幾年便跟着去世的皇後,如今對鎮北王恨之入骨,暗藏殺機的皇帝。
無不昭示着什麼。
“他?他不是在藥王谷求學。”聞澤陽皺起了眉,“那怎麼會牽扯到巫蠱案,遊家的人,不應該如此不小心。”
當年,那個案子差點兒讓整個遊家賠進去。而他們聞家也……聞澤陽表情陰沉,攥緊了拳頭。
“可否細說說。”祁晟将對牡家的懷疑,還有那天看到的所有事情簡要說明,“遊熠是醫者,魏明澤是我的下屬,若說他們和巫蠱有關,實在是無稽之談。您是知道的,遊家……”
他語頓。
遊家對聞貴妃有恩,聞澤陽也不瞞着:“是發現了偶人,案子還在調查,往上呈遞還需一段時間,若在這段時間内,你能讓牡家主動銷案,便能無事發生。我也會幫着往下壓一壓!”
祁晟拱手:“多謝。”
聞澤陽接着道:“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需要打點的,你自己看着安排,差不多未時吧,可以探監。”
“我自是信得過你的,也算一家人。但便是誣告,也要有證據。”他語氣沉沉的看向祁晟,便是誰來,都是如此。
-
監牢深處,遊熠盤着腿,和關在對面的李婆子“閑聊”。
說是閑聊,其實是單方面的言語辱罵,以及單方面的诘問。各說各的,毫不搭噶。魏明澤則怅然的倚靠在牆上,不明白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牧天澤要死了?
怎麼可能,昨天還中氣十足的在罵人,怎麼過了一夜就要死不活了。
太奇怪了。
獄卒聽得心煩,各嚷了一遍。
“行了行了,都别廢話了,你出來,有話要問你。”他打開李婆子那屋的鎖頭,“剛好你們主家也被請來問話,問完一同走了去。記着,這段時日不許出城,若還有需要問的,得過來。”
李婆子連連點頭,半句話都不敢再說了。獄卒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轉首看向被關在一起的魏明澤和遊熠。
“還有你們倆,都給我老實點兒,尤其是你。”他指着遊熠,警告道,“有人來看你們,别想着再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