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疏玉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擡步走了進去。
門庭冷落,落葉遍地,裡頭的人懶怠缷工,懶懶散散地橫七豎八躺在地上。
隻一個婦女灑掃院落。
趙疏玉立刻走上前,問女子道:“你們這裡是做什麼的?”
女子偏過身子,露出身後的器具。
各種大大小小落滿灰塵的爐子,爐子旁邊豎着幾塊大玻璃,幾張瘸了腳的木桌和木凳上都有細碎的玻璃渣。
蕭索。
趙疏玉腦中飄過一個詞。
她心下疑惑地走上前,道:“怎麼這麼荒涼?沒生意嗎?”
話音剛落,一個男子騰地從地上暴起,他額上青勁凸起,罵道:“要不是因為她,我們家的生意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趙疏玉敏銳地嗅到裡面有重要的線索,她走到那人面前,掏出一袋銀子,道:“發财夢就在眼前,就看你會不會把握了。”
這些人見到這袋銀子兩眼放光,眼前的男人兩眼放光一把将銀子奪在手掌心裡,點頭哈腰道:“是是,都聽公子的,但請公子吩咐。”
趙疏玉點了點頭,開始進行她今日來的目的。
“我的這位朋友平日裡見慣金銀珠寶,又吃遍珍馐美馔,她喜愛首飾,卻總是黃金鑽石千篇一律,實在膩味,不知你們可有辦法逗她歡心?”
趙疏玉的臉上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這一窩男人直直看呆了眼睛,一個男人連忙接道:“這個當然!不過還請公子明日來取,屆時自有驚喜送與公子。”
趙疏玉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時,旁邊的婦人沖她微微搖頭。
她将婦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心中正思索婦人神情中的意味,卻一個不注意撞到某個人的胸膛裡,肆意張狂的沉水香入鼻,趙疏玉皺了皺眉。
擡頭撞正進李惟初的漆黑的深淵裡。
趙疏玉緩緩吐出兩個字,“明日。”
“安郎,本名安陵。”李惟初輕聲道。
趙疏玉眼睛一亮,“他可在何處?”
“死了。”李惟初平靜地看着她。
“被誰所殺?”
李惟初不說話,可答案都在各自心中。
“你明天帶些人手埋伏起來。”趙疏玉在馬車中道。
“做什麼?”
“抓人。”
李惟初看向她泰然自若品茶的側顔,眼神中不禁升起一抹異色的玩味。
而那藥玉坊婦人臨行前晦暗不明的目光和搖頭,趙疏玉也終于明白她在擔心什麼。
那些人連夜打造出一根晶瑩剔透,無可挑剔的玻璃簪子,遞給趙疏玉的那一瞬間,一股奇異的香味萦繞在她的鼻尖,她眼前模糊,瞬間便軟倒下去。
接着便聽得那群男人邪笑道,“呵!一介女子也敢裝扮成男兒身!真當咱們這青樓窯子是白混的……”
趙疏玉的頭有些暈,而那些人奸/淫地笑着往她的身上撲去。
而在庭院中灑掃的婦女不知怎麼,鼓足全身的勇氣尖叫着提起掃把,朝他們打去。
趙疏玉陡然咬牙,額頭冒着薄汗一腳踢翻木桌,李惟初埋伏在外的官差瞬間傾巢出動将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那婦人毫無疑問地也被抓走。
玻璃簪子作為物證被李惟初扣了下來。
趙疏玉迷迷糊糊,臉上泛起潮紅,喘着粗氣軟倒在李惟初的懷裡。
他周身凜冽的冷香包裹住趙疏玉,肆意張狂,充滿攻擊性。
她聞着這刺鼻的沉水香,竟覺得有些安心。
再醒來時,外界早已天翻地覆。
陡然響起幾聲輕緩的敲門聲,外頭的侍婢道:“姑娘若是醒了,縣令傳姑娘過去呢。”
趙疏玉略有些頭暈地從床上爬下來,開門跟着婢子一路走到人煙寥落的地方。
牢獄。
她被引到李惟初的身後,婢子恭順地退下,趙疏玉不會行禮,自然而然地走到李惟初的身邊。
他周身散發着淡淡的冷香,不像那日那般張揚,也毫無攻擊力。
“該審的都審出來了。”李惟初淡淡道,目光卻依舊停留在那群臉色昂揚,毫不知錯的男人身上。
而趙疏玉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李惟初垂下眸,身邊隻有趙疏玉一人,他語氣也不似往日那般狠戾,斂眸道:“他們明面上是藥玉坊,實則藏污納垢,不知禍害多少女子……沈懷夕,是那個瘋女人的名字。”
他淡淡的說着,神色中竟有些悲傷,但瞬間就隐藏在一團烏墨之下,叫人看不清晰。
“安陵生性好賭,欠了坊主一百兩白銀。他把沈懷夕典給坊主八年,受盡屈辱而歸。”他頓了頓,喉中似有哽咽,任他再怎麼藏,趙疏玉還是聽出來了。
她有些震驚地看着李惟初。
仿佛感情在他身上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
“藥玉坊的人看中沈懷夕的美貌,他們一人給安陵五兩和他達成一緻,安陵将沈懷夕騙進來之後,親眼目睹她被這十個人……”
趙疏玉緊了緊袖下的拳頭。
她歎了口氣,似是在哀悼古代的女子命運坎坷,一生都系在夫家身上。
成也夫家,敗也夫家,實在可悲。
可她猛然想起什麼,連忙問李惟初道,“可你殺了縣丞一事,若是被有心人參了上去……”
李惟初搖了搖頭,目光遂又恢複成一片冷清,不近人情的模樣。
“他,非死不可。”
李惟初直直看着她的眼睛,眸中殺意迸現,“他是卧底。”
‘卧底?’
趙疏玉原本還有些發脹的頭腦瞬間清醒。
“是誰的卧底?”
她擡起頭,定定地與李惟初對視。
心下隐隐覺得瘋女此事,似乎隻是一個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