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削瘦的臉龐忽然陰下來,“莫不是在嘲笑朕的詩吧?”
瞧他忽然變色,孟绯煙也連忙沉下神色,沒有急忙辯解,“陛下誤會了,臣不過是想到了旁的事。”
在皇室身邊侍候,真可謂伴君如伴虎,孟绯煙站立得愈發挺直,絲毫沒有露出怯意,可通明帝仍然不假于色。
“說說,讓朕也聽聽。”
于是,孟绯煙隻得硬着頭皮,把自己方才想到的雲氏的事情說了出來,她不過是看見通明帝的詩句裡有個女字旁,才聯想到的。
雖然自己對于雲氏東家說的話沒有什麼不悅,可是這不能保證讓陛下聽見了就一定會認可,她不禁心提起了幾分。
可是,事情顯然同她想的不一樣,這是孟绯煙頭一次猜錯聖上心意。
通明帝的關注點當然不在男女對立上,而是對這雲氏茶鋪感興趣起來。
“你說近日雲氏茶鋪的茶名聲大噪?”他雙眸裡湧現出興味。
不知道什麼茶能讓一個小小的茶鋪聲名鵲起,從藉藉無名的陋巷闖出來,進入大衆視野?
孟绯煙小心翼翼地擡頭,“禀陛下,正是如此。”
隻見立在那裡作詩的通明帝一下坐在龍椅上,眼中滿是異彩,他拿起席宴上的酒樽看了又看,裡頭的酒釀潋滟非常。
“你說,這酒是不是也喝得夠夠了?”
他倒是想要嘗一嘗茶的滋味兒了。
通身金黃色華服的皇帝卧在椅間,把手舉得高高,藍天映襯下,雕刻龍鳳複雜圖案的酒樽金光閃閃。
孟绯煙盯着他看了一眼,忽然不明白他的想法了,“陛下…您醉了?……”
隻聽皇帝悶笑,随即睜大雙眸,了無醉意,“召見雲氏茶鋪,你來伺候筆墨。”
孟绯煙渾身一震,凡是天子召見,須得頒布聖旨,陛下讓她伺候筆墨,就是想讓自己代筆,召見雲氏。
她連忙回應道:“是!”
而那頭,雲疏雨還在茶鋪擦洗茶具,近來因為各家話館的說書人的緣故,生意不比先前,她沒有那麼忙碌了,也就隻能在茶房裡幫忙盥洗工具。
鋪子裡三三兩兩的茶客點了茶後,四散分布而坐,靈靈在前頭賬台後的地上玩泥巴,不知道是章娘子在哪裡給她尋來的,留她打發時間玩兒。
看到章娘子也是在鋪子裡盡心盡力,雲疏雨不由想到了再過幾日就能見到的武莊,也不知道武大哥在獄中過得好不好。
她把洗幹淨的茶具各自擺放好,而後出來對賬,前不久在古老闆那裡差的銀錢合計了一番,再過幾日她給她送去。
包括阿饷日日幫忙跑腿的錢、章娘子在茶鋪幹活的錢,她都已經一一記錄在冊,想着自己作為東家,應該要給茶鋪夥計發個福利,但是發什麼好呢?
想了一通,到底雲疏雨沒有想到合适的,反正再過幾個月便是新年了,到那時攢攢,發個大福利也不錯。
算盤敲敲打打,整個茶鋪環繞着清脆的算珠聲,當孟绯煙帶人來到時,不敢相信名聲已經傳到宮中的雲氏茶鋪會是這番模樣。
光憑傳聞,誰也不敢相信客人會這般稀少啊!
那頭還在認真算賬的雲疏雨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外來了人,唯獨靈靈抱着一團潮乎乎的泥土往外頭跑,她要去拿給小虎看。
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泥偶,“咚”一聲,靈靈就撞上了人,那濕哒哒的泥土也把天竹青色的整潔官服撞得一團髒。
“唔……”
靈靈髒兮兮的手捂住腦門,好疼!屁股也疼!
孟绯煙不禁搖頭,把面前的小姑娘扶起,一邊放低聲音詢問她沒事吧,雲疏雨也聽見動靜,這才注意到外頭忽然來了許多人。
不由得警惕心起,她緊忙上前,把靈靈拉到身後,待看清面前人,她一愣:“幾位喝什麼?”
後頭也在忙碌的盧氏雲常注意到,一同湊了過來。
隻見來人中為首的一個面相沉靜大氣,衣着不凡,頭戴官帽,腳蹬鹿靴,如湖波般平靜的眼眸隻是靜靜看了他們一眼,便從懷中拿出了赤黃的東西——
定睛看去,竟然是聖旨!
“還不下跪接旨?”她語調疏冷。
雲疏雨徹底愣住,下一刻瞧見女子一旁的人從身上掏出令牌,她們才敢相信,眼前此人真的是禦前女官孟绯煙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