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謙鸢沒理會她的拒絕:“一會兒正點下班嗎?”
“應該是,下午我上門診。”
“好。”
話音剛落,店裡的服務生就過來上飯:“帥哥美女往後讓讓,小心燙。醬汁在下面,吃前記得翻一翻。”
“好,謝謝。”
時間緊迫,楚琅猛猛往嘴裡炫飯,上牙膛都要被剛出鍋的米燙破皮。
“我先回去啦!”直到把碗底最後幾粒米刨幹淨,何謙鸢才剛吃下半碗。楚琅預定的鬧鐘準時響起,她匆匆忙忙地和他拜拜,快步回了醫院。
像一陣小旋風。
何謙鸢細細地品着這份排骨飯,試圖嘗出炖肉的香料和拌飯湯汁的配方——楚琅看起來很喜歡吃,下次自己在家做試試看。
一下午骨科門診沒怎麼有人,楚琅卻忙得腳打後腦勺——急診三個車禍,兩個進了icu,另一個是自行車被别倒卷入車下,小腿基本上碾爛了。急診主任叫她先做預處理,剛止血包完紮就又被導醫叫走,說有個幼兒脫臼,孩子碰不得,一碰就哭,楚琅和孩子爸媽哄了好一陣,楚琅才趁其不備把他的胳膊接上了。
身累心也累。楚琅下班前還給一個壓翻指甲的病号清創縫合,這病号傷了好幾天,實在忍不了才來看,還一直用創可貼裹着,裡面的肉都爛得發黑。整完這個她拼命洗了洗手,準備到點跑路。
醫生職業神聖,需要奉獻精神,但不需要下班後多一分鐘的奉獻,累着自己不說,還給同事找不痛快。
她回值班室換衣服,才看到何謙鸢的消息。
“下班了嗎?我在哪個門等你?”
楚琅握着手機,高興之餘多了點愁緒——不知不覺,她早已欠下太多人情,縱使她神經大條感情遲鈍,也知道無論如何不能一味享受他人恩惠,這叫她如何償還?以身相許?那何謙鸢簡直是虧大了。她該像尹青瑤一樣大大方方地,吃喝玩樂也好,袒露真心也罷,永遠是男人跟着她的節奏走。
她難以拒絕何謙鸢每一次真摯的邀請,像在放任自己沉溺快樂。可她不本該這麼快樂,醫院裡日日生死場上争分奪秒,顧斌要求的論文研究進度數月停滞不前,她蠢笨無疑,又面黃肌瘦,理當無人問津。
如今她和何謙鸢多并肩走一步,都害怕背負在她身上的沉郁、消極搖搖欲墜,讓何謙鸢看清自己的本質。雖然他說過理解,也曾寬慰,可誰真的願意承擔他人不幸,遲早有一天會失望離開。
她可是個強大的負能量團。
“都說醫院的選址有考究,果然,連夕陽都這麼美。”
見她久未回複,何謙鸢開始“騷擾”她,還配了張随手拍攝的天空。楚琅讨厭毒辣的太陽,可偏偏晚霞溫柔,讓人放下心防。
她勉強收拾了下心情,回複了他的消息。
“南門吧,我這就下來啦。”
楚琅剛上車,何謙鸢就遞過一個水杯。
“裡面煮的養生茶,加了點潤喉的。”何謙鸢系上安全帶發動車,“我想你在門診要說很多話,嗓子或許會不舒服。”
還特意準備了一次性的吸管,楚琅吸了一大口,她确實有點渴。
之前科裡總泡養生茶,但是是買的那種袋裝的,苦得舌尖發澀。這個卻沒有,想必何謙鸢加了冰糖一類調和苦味的東西,隻能喝到淡淡的羅漢果味。
“謝謝。”她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感覺喉嚨是濕潤了不少。
“沒事兒。晚上想吃點什麼?”何謙鸢等紅燈時打開手機軟件,“炒菜?豬肚雞?明天你還得上班,得吃清淡點,好消化。”
楚琅那種無措的感覺又上來了,“那個……中午吃得挺多的,要不晚上就不吃了。”
何謙鸢扭頭看了她一眼,正巧綠燈亮起,他沒說什麼,專注地開着車。
他一路把她送到了小區門口。
楚琅知道自己說的話很破壞氛圍,但她真的不能再任性。她解開安全帶剛要下車說再見,“謝謝你送……”
“楚琅,是我太主動,吓到你了嗎?”何謙鸢沒放她走。他急切打斷了她的告别,用眼神把她釘在了原地。
“不是的,其實……就……”楚琅說不出辯解的話,她向來就是這樣,脾氣古怪惹人讨厭。
“那是什麼?”何謙鸢落寞垂眸,聲音也跟着低落了下來,“楚琅,我可以看作,你是在委婉地拒絕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