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安旭摸不着頭腦,于是在第二日上朝前将這件事告訴了裴寒忱。
光線越過城牆,印在青石地闆上。
半邊暗半邊亮。
不知道是不是蕭安旭的錯覺,當他說出那句“聖上隻是叫他繼續查下去”的時候,裴寒忱眼眸莫名刺痛了一下。
良久,裴寒忱才在這滾燙的日光中找回了自己。
“以後這種事,都不要再跟父皇禀告了,等查清所有,再說不遲。”
蕭安旭當下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瞬間明白了,聖上的意思是不要叫他聲張,萬事由他定奪。
可這定奪之後,是悄悄按下,還是依律定罪,就不好說了。
皇家啊,真相對他們來說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可當日聖上的痛苦不像是假的,也是聖上宣旨要徹查。
……
蕭安旭看着凜王的側臉,便想起,當日之所以要徹查,恐怕也有凜王爺跟陌相的原因……
一個是至親手足,一個是自己最驕傲的學生。
放到現在,一個是桃李滿天下的左相,一個是手握兵權的将軍。
那麼當日,真的是聖上要查這個真相嗎?還是因為顧忌他們兩個?
想明白這些,他望了望巍峨的皇城,不可置信:“那可是太子殿下!”
裴寒忱收回視線:“可他已經走了,對父皇來說,剩下的人才是重要的。”
是啊,太子裴淩就算再驚才豔豔,也已經魂消故裡,這江山總有要人要繼承,活人争不過死人,可死人又如何争得過活人?最後的是非曲直,無非的高位上那人的一句話,他們這些辛辛苦苦為太子殿下證明的人,又有什麼權利來更布真相呢?
蕭安旭咬了咬牙,收斂怒氣,進了皇宮。
朝堂局勢正在悄悄變化。
裴永被放出來後沒少折騰,因為裴玉的陷害,他借職位參了好幾位朝中官員,這幾位看着平日都無交集,可裴永查過,那都是裴玉的人。
裴寒忱冷臉看着他們互相攀咬,心裡卻越發沉悶。
明明是極好的天氣,卻總有種風雨欲來的前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裴玉最近安靜的過分。
一到下鑰的時間,裴寒忱就回了王府,沒多久,皇宮中一人披着鬥篷遞上令牌出了皇宮。
還沒到宵禁時間,外面大街上熱鬧非凡,燈籠在屋檐下微微晃動,連成一串,夾雜着市井氣息,明明嘈鬧無比,卻讓人覺得安心,在這紅塵中,那皇宮裡的壓抑總能被平淡幾分。
裴寒忱捏着茶杯慢悠悠賞着風景,外面适時傳來敲門聲。
“殿下,人到了。”
裴寒忱視線還在外面街道上的風景,他頭也沒回,随意擺了擺手,十六了然,恭敬行禮,打開房門将人帶了進來。
來人披着鬥篷,小心翼翼朝着裴寒忱行禮。
“罪臣牟建,見過王爺。”
鬥篷滑落,露出牟建瘦削的臉頰。
“牟太醫,”裴寒忱放下茶盞轉過頭:“好久不見,起來回話。”
牟建依話起身,緊張地捏緊繡擺。
當日他的妻女因為裴玉的緣故露出蹤迹,被裴永抓到,他以此為把柄逼牟建背刺裴玉,這才将當日宮宴一事抖出真相,事後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唯一放心不下的隻有自己的妻女,卻未想到,關鍵時刻,是凜王爺替他保了命,甚至還在皇宮内院屢次助他脫險。
裴寒忱見此,朝十六招招手:“牟太醫所牽挂的本王知曉,十六,去,帶牟太醫去見人。”
十六點頭領命,恭敬請牟太醫出了門。
隔壁房門打開,複又關上,十六派人守在門口,自己則是回到原房間進了暗道。
那暗道正通隔壁房間地底,能清晰聽到房間内的傳話。
牟建唯唯諾諾地踏進房間,房門在他身後關閉時他吓了一跳,雖摸不清凜王爺的意思,卻還是小心撩開内室圍簾,一婦人正抱着孩子坐在桌邊。
“臨娘!”看清人牟建快步走過去,屋裡坐着的正是他消失已久的妻女。
“建哥!”臨娘見到丈夫,登時眼淚就流下來了:“你怎麼瘦了那麼多,我聽王爺說你被貶為了藥童,你可還好?”
牟建眼淚流了下來。
“到底怎麼回事?當日我去藥堂,你們母女已經沒了蹤迹,你們怎麼會在王爺這裡?可是王爺他……”
“慎言!”臨娘抹掉眼淚:“建哥糊塗,當日若非王爺,我與孩子早就沒命了,哪裡會有一家團聚的時候。”
當日裴寒忱确實想通過臨娘這對母女将牟建劃到自己陣營中,奈何十五十六趕去的時候,藥堂已經進了人,若非十五十六趕到及時,臨娘母女怕是已經落入他人之手。